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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年后,我想起那个医生

9年后,我想起那个医生

作者:如意,来源:《品读》2020年第6期

那天早上,抬头看到客厅墙壁的日历,3月9日。

愣了一下。

这一天,因为疫情我还留在山东老家,我们家还几十年如一日地用那种挂在墙上、每天撕掉一张的老式日历,每天晚上临睡前,撕下即将过去的旧日子。这些年,我们都已习惯了。

3月9日,曾经和平常的每一天并无不同,直到9年前。

9年前的这一天,我爸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手术,术后险象丛生,整整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7天。

现在,我爸离开这个世界也已经8年整,我所有的心如刀割,都已在光阴里结了痂。

不是不再痛,而是那种疼痛已长成我身体的一部分,逐渐平静。就像这一刻,看着日历上的数字,我想起我深爱的父亲,然后,我也想起了他。

一个医生。

2011年年后不久,我爸做胃镜检查,意外发现食管有问题,做了活检,鳞癌。

得到消息,我的天塌了一整晚。第二天理性恢复后,我满世界打电话询问谁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医生,后来一位同学推荐了他——肿瘤医院某科室副主任,擅长食管手术。

那天早上我过去时,他正在查房。

快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开着,病人,病人家属,医生,实习生……满满一屋子人。我刚在门口便听里面有人在吼:不好好听医嘱非信这些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嫌命长吗!

隔着一些人看过去,发脾气的是一位身形消瘦个头不高的医生,40岁左右,戴眼镜,手里捏着一把颜色斑杂的纸片。

话太尖锐,一屋子的人被镇住,都不吭声。

正是我要找的医生。

后来知道他这通脾气,冲的是一年前他做过手术如今来化疗的一个病人。大概病急乱投医,那个病人无论谁塞给的所谓绝症偏方都悄悄收着,还将信将疑;医生查房时,好多次从他枕头底下扒拉出来没收。那天又搜出一把来,医生急了,直接发了火。

那个医生查完房回办公室,又紧锣密鼓地接诊了十几个病人后,我才终于有机会跟他说上话。

他告诉我下午他的一个病人出院,空出一张病床。然后说,去办住院手续,把老人接过来吧。

言简意赅。

第二天我哥带着我爸从老家县城过来,当天便住进了医院。

他看了片子和诊断结果,说发现早,所以病灶很小,如果没有发生转移,很适合做手术。

这算是一个稍稍让我心安的消息吧。做完各项检查,确定没有转移迹象。但那时我爸已经75岁高龄,而长期抽烟和多年高原生活的经历损伤了他的肺,早几年就患上的慢阻肺,致使他肺活量只有正常人的一半——这意味着他无法做开胸手术。直到在医院住了一周,手术方案才确定下来。

我特别不踏实,心理上也希望寻求些依赖,那几天总忍不住想去询问医生我爸的病情。

但他真的太忙,一天至少两三台手术,不手术时还要坐诊。为了多诊断几个病人,他会把语言压缩到最清晰、简短的节奏。我还发现,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嚼口香糖。

有天晚上,我去水房接水,意外碰到他在水房抽烟。我随口说,您好像特别爱吃口香糖。

他笑,其实是太想抽烟,没办法,吃口香糖克制一下。

我愕然。没想到他的烟抽得这么凶。

我爸手术前一晚,他来病房,两手按着床尾的护栏跟我爸聊天。显然是怕我爸对第二天的手术有畏惧,帮着缓和情绪。

我有些意外他会出现,更没想到他那样不苟言笑的人竟跟我爸开起了玩笑:老头,你没害怕吧?

我爸笑了,虽然75岁的年纪,但多年军旅生涯早已练就了他骨子里的从容坚韧。他是个相当配合的病人,从查出病情以来,没有显出过半点害怕和颓丧。

那天,他不断冲我爸竖大拇指,说,老爷子,靠谱!

送他到楼梯口,他说,快回去陪你爸吧。又说,谢谢你们信任我。

微微的酸涩在我心底轻轻荡过,为他对一个病人家属的这声“谢谢信任”。

手术很顺利,在监护室观察了一晚,我爸在第二天中午被送回了病房。可是我们都没想到,回病房的第二天,我爸出现了术后肺感染症状。

当时的值班医生像是不敢做决定,而我爸已经意识混乱,血氧饱和度极低,情况危急。

情急之下我打了他的手机,把情况告诉了他的助手。他当机立断让护士把我爸送回了监护室。紧跟着护士拿出病危通知书让家属签字时,我终于崩溃,在ICU门外突然手指痉挛,不能自已。

后来,他从ICU走出来,在我身边蹲下,两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臂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出这个情况。

我不吭声,眼泪哗哗。

他又说,你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我!他说了好几遍。一遍比一遍坚定。

我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那一刻,我知道必须相信他,因为我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那几天,我每天近乎是在纠缠着他,一个医生。

没错,我知道那几乎是纠缠——守在他的办公室或ICU门口,在能看到他的所有时间询问我爸的情况。夜晚睡不着,徘徊在ICU外面依旧发短信给他询问。

想起我爸双目紧闭躺在一堆冰冷仪器里,我理智全失。

后来他不得不安排值班护士在夜晚出来告诉我我爸生命体征的数字,让我放心。

可我放心不下,我爸在ICU的第五天晚上,他值夜班,去病房探视白天刚做完手术的一个病人。

我一步不离地跟着他,后来他终于忍不住走出病房后冲我吼道,我现在手术后的病人有17个,我必须清楚每个病人的情况,保证他们都不出问题。我不是你爸一个人的医生!

他的声音很大,路过的病人家属和护士都朝我们看过来。

可我不管,待他吼完,依然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我爸,啥时候能醒?

他终于没了脾气,掉头领我去了ICU。

也是那天晚上他告诉我,我爸必须做撤掉呼吸机的准备了,时间再长会染上呼吸机病菌感染,更麻烦。

我看着他,不敢说话,那是我爸的生命。

他说,你相信我,相信你爸的生命力,他很棒,特别棒。

两天后,我爸撤了呼吸机。

他从ICU出来告诉我,快去交费吧,你爸醒了。

我怔了几秒钟,那是我爸在ICU的第7天。7天后,我以为在7天前流干的眼泪,突然再次涌入眼眶。当时我真的很想去拥抱他,拥抱在我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

但除了流泪,我什么都没做。

他笑着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能纠缠的病人家属。

一年后,我爸癌细胞淋巴转移再度入院。糟糕的是,他已经不可能再做第二次手术。更糟糕的,是发烧造成我爸肺部大面积感染,在县医院用了各种药物都无法缓解。

后来我突然想起了他,那个给我爸做手术的医生。于是在时隔一年后,我试探着打了电话过去。

他立刻记起来,仔细询问这次症状后,给了用药建议。

我转达后,这边的医生采纳了,并叹服他的医术。我却深深感动于他精确记得这一切,要知道,我爸不过是他诊治过的成千上万病人中的一个。

只是,这一次,我爸终究没能逃过病魔的肆虐,再度入院两个月后辞世。

我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再联系过他。

但是,9年后的这一天,我倏地想起他来。

想起他的坏脾气,他嚼口香糖,他做着医生的职业却用最不健康的生活习惯缓解压力;想起他无奈时冲我的吼叫,想起他说,相信我!

都是一个医生最好、最值得信任的样子。

他姓李,其实我一直记得他的名字,如同记得我的亲人。

作者: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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