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台秘要》看古代中医是如何治疗耳部疾病的

《外台秘要》是唐代中叶王焘所编纂的一部综合性医学巨著，是继《千金方》《肘后备急方》之后的隋唐时期第3部代表性作品[1]。王焘在门下省国家图书馆“弘文馆”供职20余载，接触到晋唐以前大量医学书籍，他编纂的《外台秘要》收录了秦至唐中期56位著名医家方论。
耳疾为临床常见病，具有病程长、易复发、缠绵难愈等临床特点，严重者直接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和工作。《外台秘要》中对耳疾病因病机、诊治方法、养生导引等方面理论记载详细，本文将从这3方面加以详述。
病因病机
《外台秘要》耳疾的病因病机主要采《诸病源候论》之言。认为“肾为足少阴之经，藏精气通于耳。耳，宗脉之所聚也。若精气调和，则肾气强盛，耳闻五音”[2]。耳疾的发生主要为内劳伤血气，外兼受风邪。
耳 聋
《灵枢决气篇》云：“精脱者耳聋”[3]，说明肾精亏虚，耳失充养是其主因，而《外台秘要》在继承《内经》理论的基础上，认为“劳伤血气，兼受风邪，损于肾脏而精脱，精脱者则耳聋”[2]。根据耳聋之病因病机及临床表现的不同，又详述3类耳聋：（1）厥聋：“五脏六腑十二经脉，有络于耳者，其阴阳精气有相并时，并则有脏气逆，名之为厥，厥气相搏，入于耳之脉，则令聋”[2]。“相并”即“相薄”之意。“厥”“逆”也，阴阳二气相搏，或阴气衰于下或阳气衰于上，逆于常度，谓之“厥”。厥气入耳与肾气相搏，精气失于调和则耳聋。根据临床表现不同，又有“耳内煇煇焞焞”的手少阳厥聋与“聋而耳内气满”的手太阳厥聋。（2）风聋：“足少阴之经，宗脉之所聚，其气通于耳。其经脉虚，风邪乘之，风入于耳之脉，使气否塞不宣，故为风聋”[2]。肾经精气虚衰，风邪乘虚而入，使经气否塞不通，形成风聋。（3）久聋：“劳伤肾者，血虚气极风邪停滞，故为久聋”[2]。过劳则伤肾，肾虚则血气不足，易为风邪所乘，久久不能痊愈。耳 鸣
耳鸣是指在没有任何外界刺激的条件下，自觉耳内有蝉鸣、嗡嗡声等异常声响。主要病因病机为经脉血气不足，风邪乘虚而入，正邪相争，发为耳鸣。《外台秘要》云：“劳动经血，而血气不足，宗脉则虚，风邪乘虚，随脉入耳，与气相击，故为耳鸣”[2]，并指出以脉辨耳鸣的方法，如右手气口“阴阳俱虚者，此为血气虚损，宗脉不足，病苦耳鸣嘈嘈，眼时妄见花”[2]；左手神门脉虚，“虚者膀胱虚也。肾与膀胱合病，苦耳鸣，忽然不闻，时恶风”[2]。并指出“耳鸣不止则变成聋”的病理转变过程。聤 耳
聤耳类似于中耳炎，以耳道流脓，听力障碍为主症。其病因病机为劳伤气血，热入肾经，随血气至于耳，聚而生脓，发为聤耳。肾主髓，开窍于耳，耳疾经久不治，邪气入髓，则可转变为痉病。如《外台秘要》云：“耳为肾候，其气相通，肾候腰脊主骨髓”“凡患耳中策策痛者，皆是风入于肾之经也。不治，流入肾，则卒然变脊强背直成痉也。若因痛而生痈疖，脓溃邪气歇则不成痉”[2]。
治疗方法
《外台秘要》第22卷除去虫蚁入耳等方，共载64首方药，包括耳聋方22首、风聋方3首、耳聋有脓方3首、久聋方5首、耳鸣方6首、聤耳方10首、耳卒疼痛方3首、耳卒肿方2首、通耳中脓方2首、耳杂疗方8首。其中外用方57首（89.1％），内服方5首（7.8％），内服外用方2首（3.1％）。

外治法

《外台秘要》中记载了多种外治法。包括塞耳法、吹药法、灸耳法、滴药法、熨耳法、贴敷法、粉法等。1塞耳法
塞耳法即按照组方原则，将各种不同功用的药物，研成极细的粉末，丸如杏仁大小，塞于耳中，或以酒、乳、动物脂调匀，以绵裹塞耳。塞耳法是治疗耳疾的常用外治疗法，在《外台秘要》耳疾外治法出现频率最高。塞耳法共有41首（其中熨耳法与塞耳法并用方1首，按塞耳方0.5首记；点耳方和塞耳方可互用方1首，按塞耳方0.5首记），占64首方药中的64.1%，占外治法的71.9%。如治疗耳聋方，“杏仁去皮尖，熬葶苈子熬盐末各等份右三味，捣碎，以少许猪脂和，合煎，以绵裹塞耳”[2]。亦有截取药材直接塞耳者，如疗耳中常鸣方，“生地黄截断塞耳”[2]。塞耳法治疗耳疾，药物直接作用于患处，起效快，且方法简单，节约中药材，符合“简、效、廉”的特点。2吹药法
吹药法是中医治疗耳疾的常用方法，即按照组方原则将配伍好的中药研成细散，然后用管状物品直接吹入耳内，使药面直接与病变部位接触，以治疗耳疾的一种方法。如治疗聤耳，耳中痛，有脓血，“取釜月下灰，吹满耳令深，日三易之，每换即以篦子去之，然后著药，取瘥为度”[2]；或“黄连，附子炮，各等份，右二味捣末，以少许微微吹入耳中，每著药，先拭恶物，然后吹之”[2]。此法直达病灶，吸收快，方法简便，疗效高，节省中药材，副作用少。现代临床应用较广，例如应用吹药法治疗化脓性中耳炎[4]，具有较好的疗效。3灸耳法
灸耳法是通过燃烧艾条或药条，将药烟和热力作用于耳，产生治疗效果。如治疗耳聋方，“作泥饼子，厚薄如饆饱，覆耳上四边，勿令泄气，当耳孔上以刺泥饼，穿作一小孔，于上以艾灸之百壮，候耳中痛不可忍则止。顷侧耳泻却黄水出尽，即瘥。炙时泥干，即数易之”[2]；又方“取纯乌羊新湿粪，和杏子脂、石盐末。右三味，研，满耳孔中塞，勿令风入，干即易之，乃至七日、二七日，耳内有声渐大，即以苇筒长二寸内耳孔，裹四畔，以面塞，勿令气出，以面薄饼子裹筒头，以艾灸上，从第一度灸三壮为始，耳内即有乌塞干脓出，未间，内裹满疼痛即出之，即瘥”[2]。临床应用苇管灸治疗耳疾，用硬纸制成简易椎形“苇管”，插入耳道段……再将艾条插入“苇管”内，悬起灸，温度以耳部能耐受为度，令温热之力及艾烟徐徐进入耳内，疗效显著[5]。4熨法
熨法是中医传统疗法之一，早在《黄帝内经》即有记载，《素问血气形态篇》曰：“行苦志乐，病生于筋，治之以熨引”“刺布衣者以火碎之，刺大人者以药熨之”[6]。该方法是采用药物和适当辅料经过加热处理敷于患部或腧穴，并时加移动的一种外治疗法，借助温热之力，将药性由表达里，通过皮毛、腠理、经络运行，内达脏腑[7]。从而起到平衡阴阳，扶正祛邪，行气活血，祛风除湿的作用。如治疗耳鸣沸闹方，“吴茱萸，巴豆去皮，熬，干姜，石菖蒲，磁石，细辛各一分，右六味，捣末，以鹅膏和少许，以绵裹塞耳中，以盐五升，布裹蒸之，以熨耳门，令其暖气通入耳内，冷复易之。如此数用，瘥后常以乱发卷以塞耳中，慎风”[2]。5滴耳法
滴耳法是将药液滴入耳道从而发挥治疗作用的一种方法。常用滴耳剂剂型有药油剂（将所用药物经油炸后，然后去渣用油，或者用油将药物调匀，将药油滴入耳内）、鲜药汁、浓缩药液、动物血等[8]。如治疗耳聋“取杏仁七枚去皮，捶碎，为三分，以绵裹，各于中著一裹盐如小豆许，以器承于饭甑中蒸之，候饭熟出一裹，令患耳者侧卧，和绵捻以油汁入耳中，久又以一裹准前捻之，瘥为度”[2]。《外台秘要》亦有以鱼脑、蚯蚓汁灌耳的记载，如治疗耳聋“以竹筒盛鲤鱼脑，蒸之令烊，以灌耳中”[2]；治疗耳干耵聍不可出，“烂捣自死蚯蚓，取汁灌耳，不过数灌，即挑出之”[2]。6贴敷法
贴敷法即将配伍好的中药研成细散，并用赋形剂调和，涂布于纸、面帛等载体，贴敷于患处或穴位。如治疗两耳肿，“青木香，防己，芍药，玄参，白蔹，大黄，芒硝，黄芩各八分，赤小豆十分，紫葛八分，右十味，捣散，以榆木白皮捣汁和之，涂布帛上，贴肿取消”[2]。7扑粉法
粉法即将按照组方原则配伍好的中药研成细散，直接涂敷患处的治疗方法。如治疗聤耳，“吴白矾八分，烧令汁尽，末，红蓝花臙脂四十枚，右二味，和粉，净拭耳中，以粉粉之，每拭然后著药”[2]。

内治法

《外台秘要》耳疾内治方共5首，1首治疗耳肿出脓，4首治疗耳聋耳鸣。除耳肿方多用清热药，耳聋耳鸣多用祛风补肾药外，内治法都加入辛香通窍的药物，例如酒、菖蒲、木香、葱白等，而其中药酒方3首。
如治疗耳鸣或耳聋，“菖蒲一斤，通草一斤，磁石一升，碎，绵裹，上三物，切，以绢袋盛，清酒二斗浸之，春夏三日，秋冬五日，温服三合，渐加之至五合以下”[2]；“鸡矢白半升，熬令黄色，乌豆一升，熬令爆声绝，上二味，先取无灰酒二升，及热以沃之良久，滤去滓，分温服，厚取汗，其耳如鼓鞞勿讶”[2]。
早在《五十二病方》就有药酒记载[9]，酒与药物结合的主要作用是：（1）酒可以行药势。酒能使药力外达于表，上至于巅，使药物作用得到较好的发挥，能使滋补药物补而不滞。《本草求真》云：“酒专入脾、胃与表……若引经用为向导，则其势最速。辛则通身达表，引入至高巅顶之分……甘则缓中……苦则降下……淡则通利小便而速下也”[10]。《名医别录》谓其：“引药势，杀百邪恶毒气”[11]。（2）酒有助于药物有效成分的析出。（3）酒有防腐作用，一般药酒都能保持数月甚至多年时间而不变质[12]。
药酒历史悠久，并且药酒配制简单、加减灵活、服用方便、易于保存。

内外并用方

内外并用方共2首，都重用磁石。1首出自《千金方》，治疗耳聋，“取铁烧令赤，投酒中饮之，仍以磁石塞耳中，瘥”[2]。1首出自《肘后备急方》，“取故铁三十斤，以水七斗渍之三宿，取其水以酿七斗米，用麴如常法，酒熟，出酒一斗，取引针磁石一斤研末，置酒中三宿，乃可饮之，取醉，以绵裹磁石塞两耳中，好覆衣衾卧，酒醒良久去磁石，即闻人语声也”[2]。
磁石味辛、咸，性寒，归肝、心、肾经，是一味矿物类药物，其性中和，无猛悍之气，更有补肾益精之功[13]。首载于《神农本草经》，“味辛，寒。主周痹风湿，肢节中痛，不可持物，洗洗酸消，除大热烦满及耳聋”[14]，被列为中品，对耳聋治疗有非常好的疗效，约有两千年应用史。《医彻》云：“若夫肾气不充，少阴之脉不至，惟峻补真阴，入以镇坠之品，则气不上乱，复其司听之职，则虚而能受，如空谷之音，响应立赴矣”[15]。磁石外用塞耳是否与现代磁疗疗法相关。
养生导引
《外台秘要》中养生导引法内容丰富,方法多样、具体,简便易行,可用于预防和治疗疾病，起到“未病先防”和“健身延年”的作用。治疗耳疾的养生导引以及气功等方法常作为一种辅助治疗手段而被采用。如治疗耳聋，书中云：“坐地交叉两脚，以两手从曲脚中入，低头叉项上。治久寒不自温，耳不闻声。又云：脚著项上，不息十二通。必愈大寒不觉暖热，久顽冷患，耳聋目眩。久行即成法，法身五六不能变”[2]。养生导引可以作为日常保健的方法，条畅气息的同时往往可以使患者精神放松下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烦恼，起到减轻疾患痛苦，协助药物治疗的作用。

小 结
《外台秘要》对耳疾的认识，从病因病机上来讲主要为内劳伤血气，外兼受风邪。耳疾的治疗方法多样，且以外治法为主，包括塞耳法、吹药法、灸耳法、滴药法、熨耳法、贴敷法、粉法等疗法，起效快，方法简单，具有“简、效、廉”的特点；内治法重视辛香通窍药的应用，尤其是药酒的使用，借酒以行药势，且可促进药物有效成分的析出，延长保质期；内外并治重视磁石的应用；采用养生导引法，协助药物疗法，起到“未病先防”和“健身延年”的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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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献标准格式：
张婵娟. 《外台秘要》耳疾证治研究[J]. , 2018, 024(002):118-120.作者：张婵娟改编自：《外台秘要》耳疾证治研究文字编辑：蒋凯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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