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牛讲解中药为什么能治病（三）
中药治病是因为其具有偏性，以药物的偏性治疗造成身体疾病的偏性，而五脏各有其特性，这也就意味着，有些药物特别适合治疗某些特定脏腑的疾病，今天我们来讲讲治疗肝胆疾病的木之药。
春风鼓动，初阳平地起，生意萌达，阳升则天明。法青龙坐镇左木，助其腾升之药皆可为木之药。
桂枝
五行之木取象于自然界中蓬勃生长的树木，以概括万物的升达之性。肝属木，喜升恶降，如果要寻找升肝的妙药，很自然地就会在树木中找，那问题来了，哪一种树木具有强大的升肝能力呢？
《吕氏春秋》曰：“桂枝之下无杂木。”桂枝为肉桂树上细小的枝条，而肉桂树具有奇特的个性，在肉桂树的附近种不了其他树木，把桂钉在别的树的根上，那树不久就会枯萎而死。肉桂树体现出强大的“克木”之性，所以有的人认为桂具有金性，金能克木嘛。
我方与敌方在各方面都很相像的时候，想要战胜敌方，那我们就只能变得更强大，各拥一把利剑，就得比谁的更锋利。肉桂树“克木”其实就是这种以强克强、以木克木的行为。植物中的绞杀现象也是同样的道理。
肉桂树天生禀赋强大的升发之性，所以能在与其他树木的竞争中胜出，而肉桂树中又以其嫩枝升发之性最强。这是很好理解的，枝芽是一棵树生长最快的部位，其具有的木性当然也应该是最足的。
桂枝作为肉桂树的嫩枝，性与肝合，最能升达木气。《长沙药解》评价桂枝时说：“善解风邪，最调木气。”无论是水寒还是土湿，皆会导致木郁风动，风又为百病之长，而廉价的桂枝就只干升肝达木这一件事，所以桂枝堪称中药中物美价廉的典范，深得黄老的喜爱。桂枝令肝气升达，则郁陷的木气就能升，木不会再郁滞于下而攻击脏腑经络，所以能立即缓解疼痛。肝木疏泄之令畅顺，则经络能通、诸窍能开。因为肝木郁陷会导致很多问题，所以桂枝适用范围非常广，被赞为“良功莫悉，殊效难详”。
上行之肝木能带动胆木下降，这就是桂枝之所以能有降逆之效的原因。肝胆互为表里，木气在这两者间的运动形成一个小圆，肝木郁陷，胆木必然也会停滞于上，而肝木升达，则胆木必然也能下走。所以在《金匮要略》中治疗胆胃不降，导致心下痞塞时用的桂姜枳实汤，就用了桂枝达木降胆，此时桂枝起到以升为降的作用。
桂枝既能升肝，又能以升助胆降，左病右症皆合适，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达木妙药。
芍药
肝气易陷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单靠升肝达木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木以发达为性，己土湿陷，抑遏乙木发达之性，生意不遂，此时郁陷的木气会形成一股破坏的黑势力，以疏泄之力攻击脏腑而令人疼痛，木中的温气聚而成热，烧灼肝血。故治疗木气郁陷的疾病，要适当清风泄热，减缓郁木的破坏力，尤其是已经出现腹痛、泄利、血枯唇黑等明显木郁风动症状的时候。
芍药味酸，性微寒，入肝家以酸收木，入胆腑以寒泻火，是一味以泄木敛胆见长的药。肝是将军之官，刚直不阿，同时脾气暴躁，一遇阻挡，就会气急败坏，势要冲破阻碍不可。所以当木气郁陷时，其对外的冲击力非常强，导致的疼痛会非常剧烈，造成的后果也极其严重。芍药就像是将军的贤妻，无论肝木郁怒到什么程度，一遇到芍药，就会马上收敛住急躁的性子
《长沙药解》曰：“芍药酸寒入肝，专清风燥而敛疏泄，故善治厥阴木郁风动之病。”肝木郁陷，疏泄之令不能上行，木气积郁到一定程度就会往下行疏泄之政，导致泄利、遗精甚至脱血。所以芍药仅通过清风泄木之功，就能同时缓其躁急并收敛妄行的疏泄。
芍药入足厥阴肝经和足少阳胆经，能清肝中之风，亦能泄胆中之木。肝胆都以风木之气为主气，但胆腑肩负着敛降相火的重任，所以甲木被相火之气从化，胆木病便风热皆作。禀酸寒之性的芍药既能收木，又能清热，在治疗胆胃上逆时，常被用来敛胆中的木气，清甲木中的相火。
人参
终于要谈人参了，此时我的心情比让我谈“人生”还要复杂。不可否认，人参是一味补益的良药，按道理不应该现在才讲，早在论土之药时就应该介绍它了，可是现在人参的使用程度已经近乎滥用了，为了将其从虚无的神坛拉下来，小水牛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四君子汤、理中丸、黄芽汤是古今调理脾胃最常被应用的三大名方，而这几个方竟都以人参作为君药，那人参对于脾胃有何特别之处呢？
人参色黄属土，能补脾胃，所以华佗弟子吴普把人参称为“黄参”。因为色黄就与补脾胃联系在一起，似乎不太妥当，但也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人参与地黄同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种植过它们的土地，必须得过几十年后才能恢复重新种植的能力，所以原本盛产人参的吉林现在快没地可以种植了，当地很多参农不得不跑到别的地方去租地种人参。这种奇怪的现象体现了人参和地黄具有强大吸收土壤精华的能力，不同的是，地黄吸土中之阴气，而人参吸土中之阳气。
《长沙药解》将人参的功效概括为：“入戊土而益胃气，走己土而助脾阳。”温助脾阳是人参常被用于理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脾阳在人在，脾阳亡人亡。脾阳升而化火，火清而化气，人参通过助脾阳而大补肺中的元气，通过升阳蒸清气上行而为雾气，配以凉金之药，就能生津止渴。人参在扶木助阳上也有奇功，其清阳能补肝血中的温气，通过助脾阳还能升达木气，故人参经常搭配桂枝，一起治疗肝气萎靡郁陷。
人参与附子皆能补一身的阳气，附子是以简单粗暴的方式大补，而人参是从后天生化之源慢慢补起，所以人参适合用于阳虚病人的调养，而附子适合用于亡阳救逆。无论是从人参温补脾阳的功效，还是其缓和的药性来看，都非常适合养生，那事实上真的适合吗？
“人参杀人无罪，大黄救人无功。”这是在中医里流传甚广的一句话，这句话透露了人们一种盲目崇拜补药与极度讨厌毒药的通病。对于人参禁用的情况，《得配本草》中明确写道：“肺热，精涸火炎，血热妄行者，皆禁用。”人参温性虽不强，但患者热象太过时仍不应使用，那些以人参能生津止渴而除热，就认为人参性微凉的理论完全是无稽之谈。连人参止渴除热是因为益气生津都不知道，就敢断其性寒，此等庸医，抓一个得灭一个。
人参虽有助脾阳的宝贵品质，但仍有其偏性，并不适合所有人服用，更不适合当成延年益寿的神草天天吃。小水牛还是那个观点：只有米饭可以天天吃，只有开水可以天天喝，他物皆不可。
当归
“当归补血，人参补气”，这基本上是没有争议的结论。肝以阴血而胎生气，我们在不断强调生气的重要性时，却也不能忘了同样宝贵的肝血。补血的药，车载斗量，不胜枚举，为何当归能在众多补血药中拥有代表性，甚至是统治性的地位呢？这得从其功效说起。
《本草备要》在谈当归补血时说：“血滞能通，血虚能补，血枯能润，血乱能抚，盖其辛温能行气分，使气调而血和也。”当归与其他补血药不同，在于其具有行散的温性，在补血时兼能行气。这种特性对于肝而言，更是妙不可言。肝以升发为性，温气亏乏，根本失养，郁怒而生风燥，阴液损耗而导致血病。当归既能滋其阴血而润肝，又能助其温阳而升木。
芍药以酸收之性敛郁陷的木气，而当归等补血药能以阴体收载阳气，起同样的作用。所以当归除了用于补血外，常用于柔和下陷的肝木，不过此时，当归就不如性平的阿胶好用，因为当归的温性会助郁热。辩证地看待药物功效，是发挥出其最大作用的前提。
补血滋阴药都有败土助湿的弊端，别号“乾归”的当归也逃脱不了。但这个缺点不需要像补肾阴药那样特别强调，因为土运木达，治木离不开治土，而土木皆治，滞腻也就不足为惧了。
但是喜欢用当归煲汤的妈妈们，你们不妨加点祛湿的薏苡仁，再加点冰糖，减轻当归的燥性。最好能下几片柠檬，缓和滋腻的口感，这样能煲出既美味又健康的爱心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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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喜生，当代新道家学者，毕业于广州中医药大学。《易经》《道德经》、中国历史、经典文学等皆有涉猎，尤喜于医。其思路严谨而细腻，文笔大胆而新奇，语言有趣而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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