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教中医（一）——临床验案两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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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燕中 编辑/李剑光 孔烈

【小编按】本系列是朱燕中老师早年在美国教中医的经历。本文选取他带教时的两个典型案例，第一则调失眠治疗肩背酸痛，第二则扎人中治疗急性腰痛。案二尤其精彩，读时颇为他捏了一把汗，好在朱老临危不乱、化险为夷，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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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肩背酸痛
今天带学生见习，美国的见习课每次3个小时，由一位有针灸执照的老师带教，4～5个学生跟着见习。美国的各个学院还都不同，根据自己学院的实际情况安排老师和学生的人数，以及时间和病人的人数等。既然是带教而且是见习课，学生们都只是观看，可以摸摸脉，看看舌苔，但不能动手。这些学生都是第一、二学期的，算是新生。每次带教3个小时，看3个病人，因此每个病人1个小时左右，包括扎针、处方、抓药。美国的中医诊所或者学校都是医生自己抓药，如果带教就由学生来抓，因此这里的老师和学生都能很熟练地认出所有的中药饮片。
上午带教的时候，来了这样一个病人，女性，25岁左右，白人，主诉肩背部酸痛3周，持续性，有放射到头颈部。病人最近很烦躁，一来由于是在校学生，功课作业很多，压力很大；二来在感情上又不是很顺利，主要是和自己的男朋友不和，因此非常烦恼。感觉这些因素造成自己精神非常紧张，难以放松，感到肩背部肌肉酸痛。之前同样的主诉已经针灸、推拿治疗了两次，病人感觉治疗有效，但是由于精神压力没有缓解，疼痛的缓解也是暂时的。今天再次来门诊看病，主要是想解决一些肩颈部疼痛的问题。
我看病有一个习惯就是尽量找到发病的原因，虽然有些病人情况很简单，但我仍喜欢刨根问底，找病因。看到病人很烦恼，一定和睡眠有关系，如果病人睡眠很好，说明病位主要在肝，还没有影响到心神。如果睡眠不好说明肝郁气滞，肝郁化火，火扰心神了。
显然病人没有意识到睡眠与肩颈疼痛的关系，当我问及睡眠的时候，病人还是有点迟疑，想了一下，才详细介绍了睡眠的情况。最近一段时间，睡眠很不好，每天晚上要睡得很晚，学校功课做到很晚才能睡，而躺下来也不好入睡，颠来倒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还经常醒来。了解清楚了睡眠问题，再结合现有症状，终于有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诊断，病人肩颈疼痛除了精神高度紧张、不能放松以外，更主要的原因是睡眠不好。我们可以试想一下，一个人晚上不能很好的入睡，肌肉不能完全放松，也就不能恢复一天的疲劳，同时晚上天气寒冷，翻来翻去很容易感受风寒之邪，邪气闭郁肌表而成痹症。当然，睡眠不好也会影响到肾精的收藏，藏精不好，白天精力就不容易恢复，肌肉会处于劳损的状态，长此以往也会形成肌肉酸痛。找到了致病的根本原因，就可以确定治疗方案，选穴处方了。
治疗原则以治失眠为主，同时局部活血化瘀，通经脉止痛。治疗方法：疏肝理气，潜阳安神，然后再在局部取穴，加上刮痧，拔罐治疗，治疗结果不但要祛除肩颈部的疼痛，还要缓解失眠状态。
虽然病理比较简单，从治疗思路上看，还是可以作为一个范例讲给学生听。

二、急性腰痛
今天做私人诊所，所谓私人诊所，是学校老师自己出诊，没有学生跟着，所得收入和学校按比例分成。每个老师都有做私人诊所的机会。
下午私人诊所时间，有一个老病人来看病，点名要找我看，美国白人，女性，55岁，主诉腰部痉挛性疼痛一天，没有明显诱因，自觉坐办公室工作时间偏长了些，突然觉得腰部痉挛性疼痛，疼痛难忍，吃了止痛片无效，病人从坐姿变为站立姿势时疼痛明显。经过详细询问病史得知病人20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症状，平时身体状况还不错，这次发作并没有明显诱因。病人走路缓慢，动作非常小心，自觉腰部骶髂关节部痉挛性疼痛，活动受限。
接下来，又询问了其它病史，没有特殊，直接让病人趴在治疗床上，以局部针灸，加远端取穴，例如大杼、悬钟加阿是穴，针完后又加拔罐、刮痧，病人趴在床上时已经不感到疼痛，自觉应该万无一失，半小时左右的治疗后，让病人坐起来试试，想必一定手到病除，正准备得意的时候，病人刚起到一半，大叫一声，腰部突然痉挛性疼痛，难以忍受，慢慢坐起来，感觉治疗没有效果。
这时，我的汗已经流了下来，病人对我的印象很好，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病症居然费了半天劲没取得任何效果，真是颜面扫地。好在临床很多年，处理这样的状况还算镇定，一边让病人站起来的同时，脑子飞快转动在想下一步该如何治疗，这样让病人离开实在不是我的风格，也不能重复做以前做过的无效的方法，现在只能选用远端穴位夹带病人自己运动治疗了，想了想远端穴位有很多，哪一个应该试试呢？
病人已经快没有耐性了，这次出手一定要立竿见影，不能再试来试去了，目前最好的方法应该选人中穴了，用此穴位治疗腰痛以前也用过，效果有好有坏，但这次的病例有些特殊，腰痛没有原因，考虑应该属于非器质性问题，同时痛点在腰骶中部，应该是人中的适应证，这也许是一个很好的转机，最后下决心给予一试。
美国病人不像中国病人对治疗方法能给予适当的理解，如果有一点过激的治疗病人会抱怨，甚至起诉，因此在实施针刺之前先跟病人商量好，告诉她治疗的效果和治疗过程中会有的疼痛症状，在病人完全理解的基础上开始实施针刺人中穴。我还是选用34号针一寸长，针深大概3～4分，然后在病人能够耐受的基础上适当行针，同时让病人慢慢开始摇动腰部。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奇迹出现了，病人动作越来越大，开始慢慢向前弯腰，向后挺腰，开始下蹲，她丈夫最后说了一句话，“亲爱的，你不觉得这是个奇迹吗？”我知道我已经成功了，让病人带着针在诊所附近多走走，一来巩固疗效，二来也有广告效益，呵呵。
成功的病例是医生从病人那里得到的最好礼物，人有时需要成功刺激一下，否则会得抑郁症，即使只是一次小小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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