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译法”在文树德《内经》译本中的应用研究

随着国际合作的日益频繁，跨语言交流已十分常见。语言国情学是为研究语言翻译与历史国情、文化源流发展的相互关系而产生的一门与社会语言学、国情学相交叉的学科。“厚译法”由学者夸梅阿皮亚首次提出，其定义是“通过注释和评注的方式将文本置于丰富的译语文化和语言环境中的翻译”[1]，目的是为了突出原著内涵、诠释专有术语、拓展观点。德国汉学家文树德先后出版与《黄帝内经》有关专著多部，其中2011年出版的《黄帝内经素问译注》（Huang Di nei jing su wen: An Annotated Translation of Huang Di’s Inner Classic—Basic Questions）[2]是其对《内经》学研究集大成著作，就采用了“厚译法”进行翻译。本文主要阐述文树德应用“厚译法”翻译《内经》的时代背景、译本译法特色、借鉴意义等方面。
文树德应用“厚译法”翻译《内经》的时代背景

社会因素

据《中国中医药白皮书》[3]，中医药的传播已经涵盖了183个国家和地区。目前世界卫生组织成员国中103个国家认可并允许使用针灸治病，29个国家和地区（澳大利亚、匈牙利等）设立了相关法律法规，18个国家和地区（新西兰、瑞士等）将针灸纳入医疗保险体系。中药逐步进入国际医药体系，俄罗斯、新加坡和阿联酋等国以药品形式对中药材进行注册。2016年，美国《内科学年鉴》首次登载关于我国针灸疗效的临床研究内容[4]，标志着国际权威医学界对我国中医药的逐步认可和接纳。中医学的对外传播是世界人民对人的和谐共生、养生保健、个体化诊疗追求的外在需求。

个人因素

文树德基于近些年李照国[5]、罗希文[6]、吴连胜[7]等十余个译本的成就，将自身优势，如中国文化素养、汉语言文学造诣、医学知识、对医学事业的执着追求，还有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文化背景（其在中、欧两地均有旅居，能够亲身体验到中西方差异），更好地应用于《内经》翻译工作之中。

其它因素

随着中国的开放，中医的国际化程度加深，作为中医文化根基的《内经》的翻译显得更加重要，过去的节译本（如Ilza Veith的Yellow Emperor’s Classic of Internal Medicine—Basic Questions为《内经》1～34篇的节译本、罗希文的Huangdi Neijing是《内经》1～22篇的节译本）、评译本（倪毛信的The Yellow Emperor’s Classic of Medicine: A New Translation of the Neijing Suwen with Commentary）、与它书合译本（吕聪明的A Complete Translation of The Yellow Emperor’s Classic of Internal Medicine and the Difficult Classic），或以论文形式（德国人珀西米勒德道森所著Su-wen, the basis of Chinese medicien，于1925年发表在Annals of Medical History，黄雯的Neijing, the Chinese Canon of Medicine发表在Chinese Medical Journal）出现[8]，已难以满足外国友人对中医研究的需要。故文树德根据语言国情学理论指导，采用“厚译法”，能够在保留原文语句格式前提下有效减少中西方文化代沟，全面系统介绍中国文化及医学内涵而译成《黄帝内经素问译注》。
文树德《内经》译本“厚译法”特色
文树德在编写《黄帝内经素问译注》之时，选用王冰注释《内经》的版本为底本，并参校其它版本《内经》，加以翻译，译著采用导论、序言、脚注、尾注、文内释义、附录等延展手段，增厚原文特定的语言文化语境，有助于读者获得高度保真的认知。

逐字逐句翻译，补全原文省略

《内经》成书历史悠久，其古文句式多有省略句，故文树德在编写《黄帝内经素问译注》之时，保留原文句式，逐字逐句进行全本通译的同时，对原文语句进行补充式翻译，并引用标点符号加以区示。既保留了古文句式原意，又便于外国读者理解阅读。文树德在译文上与原文尽力保持平行结构的一致性,译文虽以直译为主，但选词精练达意，且富于赏读性，在西方读者眼中，译文甚或呈现出具有东方文体的异域风格[9]。
例1：知阴者知阳，凡阳有五……（《素问阴阳别论篇》）
译文：If one knows the yin [nature of a movement], one [also] knows the yang [nature of a movement]. Altogether, there are five yang [movements in the vessels].
回译内容：若人预知阴者[动态属性]，其[也]当知阳也[动态属性]。总有五类阳[人体之内的动态变化]。
这就是在阐述《内经》原意的同时，采用英语标准句式加以填充翻译，并用中括号加以区别，确保了文章的可回译性和跨语言对接。

全书重视译注结合，引用数目多、种类广

文树德的《黄帝内经素问译注》全书重视译注结合，在绪论中就强调《内经》在中医界的重要地位、其翻译工作的难点和处理方法、译本的文本特点及对正文的注释说明等。全文共计引用参考文献约2904条，包罗种类广，就国别论，既有中国著作，又有如日本丹波父子的《素问识》《素问绍识》[10]等外国医家论著；就时代论，既有古代名家大师著作，又有现代专家学者论点；就学科论，不单单引用医学著作，还有如《史记》《汉书》等史学著作，《淮南子》《荀子简注》等文学著作；就文本体裁论，既有书籍著作，如《黄帝内经太素》《黄帝内经素问集注》等医学专著及《说文解字》《汉语大词典》等工具书，又有现代期刊论文。

医学实用性与文化研究并重，跨学科、文化、国别交流

例2：形体皆极。（《素问上古天真论篇》）

译文：The physical body is completely exhausted.
注：Wang Bing:“The qi of the liver nourishes the sinews.[Now] the liver is weak, hence, the sinews can no longer move. The qi of the kidneys nourishes the bones. [Now] the kidneys are weak, hence, the body is extremely tired. The heaven gui is exhausted. Hence, only little essence is left.” Zhang Yizhi et al.:“The Han shu 漢書，Xiong nu zhuan xia 匈奴傳下， states:極 is 困, ‘distress.’ In a commentary to the L shi chun qiu 吕氏春秋， Shi yin 適音, Gao You 高誘 stated: 極 is 病,‘disease.’”
通过例2可看出，文树德不仅引用王冰对“形体皆极”从中医学角度进行阐述其机理成因，有临床指导意义。还引用《吕氏春秋》《汉书》这些文史典著对字词详细考究解释，凸显中华文化。这也有利于以中医典籍为载体来加强跨学科、文化、国别的中西交流。

确保《内经》原意，并附个人见解

文树德力求在翻译时考虑中医典籍成书的环境背景，尽力保持《内经》原文词义和句式构造，使得《内经》的思想和文化内涵得以在英语背景国家展现。文氏译文具有浓厚的历史深度和张力，故能够将中国传统中医药文化与外国现代语言环境完美结合起来，如文树德把“万物”翻译成“myriad being”，能够在英文环境中表达出世间物种的存在状态。其深厚的汉学功底和英文素养也能够将《内经》里中医术语隐喻的内涵表达出来。文树德对《内经》原文专业术语内涵深入考究，并严谨地翻译成一套中医特有的系统术语。文树德的译文忠实于《内经》原文，这是首次用西方语言的形式来完整展现中医典籍原意的译本典范。

寻求译介平衡，引入汉字拼音

文树德严格遵循语言学原则进行《内经》翻译工作。中医翻译其实质是“古汉语——现代汉语——现代英语”的二度翻译过程，故其认为在翻译时应尽力保持原文词义和句式构造，使得《内经》的思想和文化内涵得以在英语背景国家展现。如把“道”翻译成“the Way”，不仅表达“行为方式”的英语词义，又体现汉语“道”始于“道路”的本义。文树德据汉语言单字成意的特点而在译本中尽量保持着源语言的文本特色，这是文树德在翻译工作中对中外语言文化和医学思想差异性寻求译介平衡的体现，同时译注中还注重拟声词和中医特有术语的拼音应用（如例1将“阴”译为“yin”、“阳”译为“yang”，避免了语言翻译不对等造成的过大翻译或缩小翻译）及引用古汉字作注（如例2注中引用汉字），也有利于中华文化圈的其它亚洲国家及海外华人的阅读理解，故其译本具有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

“厚译法”的取舍

由于文树德采用“厚译法”译注《内经》，注释中引入汉字等中国元素，以保留源语言特色，要求读者需有汉字识别认知能力，如例2中多个富有中华文化色彩的书籍及人名，若不以汉字形式标注，恐难以理解。文章注释内容过多，加重读者接受中医的负担，有时一个字词语句的注释就引用多人论述观点，或因学识差异、时代不同、学科代沟等问题，造成不同认识注解，易造成读者混淆其原意。过多的注释会分散读者的阅读注意力，重视注释而忽视原文翻译，使得注释与译文脱节，有喧宾夺主之嫌。
文树德《内经》译本应用“厚译法”的意义
“厚译法”的应用使得《黄帝内经素问译注》内容系统合理，译注明了清楚，弘扬中医医理，首次将五运六气学说全面系统翻译，又兼顾宣传中国文化，无中华文化背景的外籍人士得以全方位、多角度认识中医，乃至中华文明的核心内涵。“厚译法”的应用使得《黄帝内经素问译注》堪称“百科全书式《内经》英译本”，可为中医英文工具书。《黄帝内经素问译注》汇聚古今中外各专业学科的名家学者对《内经》的理解，且此书是建立在文树德前两部《内经》译本（2003年出版的Huang Di Nei Jing Su Wen: Nature, Knowledge, Imagery in an Ancient Chinese Medical Text和2008年出版的A Dictionary of Huang Di Nei Jing Su Wen）对《内经》成书、流传、哲学基础、中医术语、翻译策略和翻译思想等介绍的基础上进行归纳全译，是一部辞书式的完整译本和严谨的学术译本。《黄帝内经素问译注》分上下两卷，条理清晰、系统全面、保留原貌，包含前言、原文译文和文献索引，有利于无中华文化背景的外籍人士对中医的深入阅读与研究。

讨 论
文树德采用“厚译法”译成《黄帝内经素问译注》一书，实则是提供中西文化沟通、中医典籍翻译的新模式。文树德在编写《黄帝内经素问译注》的时候，重视中医历史文化背景，注重《内经》成书时代的语言应用特点、人生价值观及疾病生命观等的研究，力求维持《内经》原貌和内涵。为让读者充分了解《内经》原貌、弥补译语文化中的中医内涵缺失，精通英语翻译、又兼具汉语言文化、中医知识的文树德以中立、公正的姿态，采用扩大信息量的“厚译法”，使得中医文化精髓和内核得到最大传递。因此，文树德翻译《内经》采用“厚译法”的方式是一种能弥补翻译工作中文化缺失的策略，可以成为中西文化沟通、中医典籍翻译的新模式。

参考文献
[1] 杨明丽.刘殿爵《论语》“厚翻译”的类型与功能研究[J].佳木斯职业学院学报，2015(11)：399-400.
[2] UNSCHULD P U. Huang Di Nei Jing Su Wen[M]. 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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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UO X W. Huangdi Neijing[M].Beijing：China Press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ne，2009：1-349.
[7] WU Q， WU L S. Yellow Emperor’s Canon Internal Medicine[M]. Beijing：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China press，1997.
[8] 杨莉，李昊东，于海兵，等.《黄帝内经》英译本出版情况[J].中国出版史研究，2016(1)：134-144.
[9] 沈晓华.译者与文本意义的重建：《黄帝内经》英译的阐释学思考[J].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14(2)：365-366.
[10] 郑红斌.学习《黄帝内经》五步法[J].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2016，40(10)：777-779.

引用本文献标准格式：
马凯，赵润生，师旭亮.“厚译法”在文树德《内经》译本中的应用研究[J].,2020,26(9):211-213.作者：马凯，赵润生，师旭亮改编自：“厚译法”在文树德《内经》译本中的应用研究文字编辑：罗英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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