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案】李中梓辨治头痛验案举隅
李中梓,字士材,号念莪,又号尽凡居士,明末清初著名医学家。李氏博学广闻,学术主张兼收并采,临床精于辨证,每每收获奇效。其对痛证治疗颇具特色,在《医宗必读》和《病机沙篆》中多有论述,兹仅以其临证辨治头痛为例,以窥其治疗经验。
一伤寒头痛,调和营卫
儒者吴君明,伤寒6日,谵狂笑语,头痛有汗,大便不通,小便自利,李中梓诊其脉浮而大,察腹不硬不痛,故用桂枝汤,当夜笑语止,明日大便通[1]。
李中梓著有《伤寒括要》,其对《伤寒论》研究颇深。此证符合《伤寒论》第56条内容,患者伤寒谵语,头痛且6 d不解大便,一派阳明燥热结实之候。如不仔细辨证,承气下法恐早已随手立方。李氏临证重视脉诊,其脉浮与病证不符,患者腹不硬不痛,伴小便自利,诸症表明此邪气不在里,仍在表也。其谵语非热结阳明燥热扰心,而是汗多神昏;其不大便非阳明燥结,而是病盛于表而里气失和;其头痛亦非阳明浊热上扰清窍,而是太阳经脉受邪。患者阳郁日久,加之有汗,李氏不用麻黄汤峻发其汗,而用桂枝汤使表解里和,其病自愈。李氏亦言:“谵语而能察为表症者,百不得一也[1]。”
二脾虚头痛,益气和胃
邑宁夏彝仲太夫人,80岁,因彝仲远仕闽中,忧思成疾,忽发热头痛,医以伤寒发散禁食,1剂而汗如洗,气喘促,神昏倦。业已治凶具矣。李中梓诊其脉大无力,即令食,并用人参、黄芪各15 g,白术9 g,橘皮、半夏各4.5 g,甘草1.8 g,煨姜9 g。1剂而喘汗差减,倍用人参、白术至30 g,症愈七八,唯食未强耳,加熟附子6 g,干姜3 g,服2月而始全愈[1]。
患者年事已高,又因忧思伤脾,故脾虚气弱而病发热头痛,他医不分虚实寒热,令其禁食,且给解表之药,以致病危。李中梓诊其脉大无力,知是虚极,故令其食,先复谷气,再以六君子汤去茯苓,加黄芪、煨姜而起效。茯苓虽有健脾之功,但药势趋下,故而改用补气固表之黄芪,配合人参大补元气,复加甘草,亦有除热之功。李氏临证喜用姜,当此之时定不能用生姜发散,亦不可用干姜“耗散元气”[2],故用性质温和的煨姜和中,全方共奏益气和胃,固表敛汗之功。1剂而显效,故乘胜增加补气之品,倍用人参、白术。此后唯有饮食不佳,乃釜底无薪也,“大凡症之虚极者必挟寒……则益火之源,以消阴翳”[3],故在大量补气药基础上加入熟附子、干姜等健脾之品以成功。
三肾虚头痛,滋阴制水
少宰蒋恬庵,头痛如破,昏重不宁,风药、血药、痰药,久治无功。李中梓诊其尺微寸滑,故用地黄12 g,山药、牡丹皮、泽泻各3 g,茯苓9 g,沉香2.4 g,日服4贴。2日辄减六七,更以七味丸人参汤送,5日其痛若失[4]。
患者头痛势重,已用各种治法不效,李中梓以其脉尺微寸滑而断定肾虚水泛为痰,痰浊上蒙而昏重不宁,痰阻清阳而头痛如破,其本为肾虚。前医用痰药只治其标,且治痰则燥烈更伤肾水;用风药、血药则损真气,适得其反。李氏治病求本,论治痰证继承王纶、赵献可等医家经验。“盖痰者,病名也,原非人身之所有,非水泛为痰,则水沸为痰……肾虚不能制水,则水不归源,如水逆行,洪水泛滥而为痰……阴虚火动,则水沸腾动于肾者,犹龙火之出于海,龙兴而水附;动于肝者,犹雷火之出于地,疾风暴雨,水随波涌而为痰”[5]。其用六味丸去味酸有敛痰之虞的山茱萸,重用茯苓以健脾渗湿,标本同治;复加沉香“温而不燥,行而不泄,扶脾而运行不倦,达肾而导火归元,有降气之功,无破气之害”[2],李氏称为良品。患者病势较重的情况改变了临床常用剂量,每日令服4剂,以持续发挥药效,又用七味丸并人参汤,以汤送丸,所谓七味丸(即六味丸加肉桂),以引火归原,治疗“肾水不足,虚阳僭上”[6]之证,人参大补元气,二者合用有脾肾同治之妙。
四虚烦头痛,健脾养心
顾淡之,劳神之后,燥热甚,头角掣痛,时作时止。医禁其食而解表,越4日而热不衰,议将攻内。李氏诊其脉既不浮紧,又不沉实,只有少阴大而无力,其曰若禁饮食则病深矣,故先饮糜粥,用大剂归脾汤,十日而痊[1]。
患者劳神在先,必以虚损为本,故其发热头痛并非外感实邪,亦无邪气入里之证,其脉无浮紧、沉实,即是证明,他医所犯乃虚虚实实之弊,头痛时作时止,即李杲所谓:“内证头痛,有时而作,有时而止”[7],故此属里虚无疑,为劳神太过,乃虚烦类伤寒也。故李中梓先嘱其恢复饮食,啜糜粥为主,以复胃气,再用大剂归脾汤健脾养心,益气补血,心主血,脾统血,则血归中州而为太阴所摄。
五气陷头痛,补气升阳
楚中中翰秦五梅,发热困倦头痛,以风治转剧。李中梓诊其六脉虚软,以补中益气加葛根1剂而减,数剂而愈[1]。
患者发热头痛,且伴随困倦,脉虚软,此为中气下陷。清阳不升而头痛,脾虚不运,湿浊下流,阴火上乘而发热,故非外感风寒实邪。散风则使阳气更伤,发汗则使阴气更衰,误治则病情加重。李中梓用补中益气汤使清阳得升,阴火得潜,深得李杲之义。其赞此方:“脾为坤土以应地气,地气升而发陈之令布,地气降而肃杀之令行,劳倦伤脾,土虚下陷……东垣先生深达造化,故立温和之剂,温和者,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6]。”在此基础上加入葛根,既能升阳,又可止头痛,一举两得,故1剂而病减,数剂而病愈,效如桴鼓。
综上所述,李中梓治疗头痛以脉诊为重要依据,强调辨析表里虚实,病位与病性结合,诚所谓“察内外之因,分虚实之证,胸中洞然,则手到病除矣[4]。”其重视虚实异治,对头痛虚证,他在批判当时医界错误认识的基础上,提出“实实虚虚,损不足而益有余。如此死者,医杀之耳[4]”。临证用药加减灵活,剂型剂量则根据病情常有变通,这些宝贵经验颇值后世医者取法。
参考文献
[1] 包来发.李中梓医学全书里中医案[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766-767.
[2] 包来发.李中梓医学全书本草通玄卷下[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530,527.
[3] 包来发.李中梓医学全书诊家正眼卷下[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411.
[4] 李中梓.医宗必读卷之八头痛[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317,319,328.
[5] 赵献可.医贯卷之四先天要论[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7:71.
[6] 包来发.李中梓医学全书删补颐生微论卷之四[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726,732.
[7] 李杲.内外伤辨惑论卷上[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7:9.
引用本文献标准格式:
刘晓芳,周波.李中梓辨治头痛验案举隅[J].,2018,24(10):128-129.作者:刘晓芳,周波改编自:李中梓辨治头痛验案举隅文字编辑:罗英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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