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元《汉方诊疗三十年》精读（十七）
《汉方诊疗三十年》 大塚敬节著 王宁元译
《汉方诊疗三十年》是大塚敬节先生自一九ニ七年独立开设大塚汉方医院起至一九五八年的三十年间临床医案的精华，从一个侧面真实地反映了大塚先生的学术历程，其学术性和史料价值都很高。通过阅读该书，我们可以感觉到大塚先生在汉方医学尤其是在仲景学说理论和临床方面的高深造诣，体会到他对证与脉的理解与重视，学习到他对诸多方剂独到的运用经验。书中所选病案既反映了大塚先生独具慧思、良效迭出的丰富临床经验，也有一些治疗过程并不顺利，用他自己的话就是“不高明”，甚至“赧颜”的记录，这种求实认真的治学态度，科学诚实的精神，更显大家之风范，令人高山仰止。
（语音对应的文字在正文）
椒梅泻心汤
旋复花代赭石汤
三黄泻心汤
黄连解毒汤
139 合并高血压的胃溃疡患者
患者为五十七岁的身体黑瘦男性。每日饮酒一升，吸烟三盒，属于不注意摄生者。初诊于一九五二年一月四日。
主诉胃痛，已持续一月余，被诊断为胃溃疡，建议手术治疗。
脉弱小，舌苔白而湿滑。诉胃胀，但腹诊未触觉膨满，只是从心窝部至脐上有抵抗和压痛。有时有腹中肠鸣、出虚恭。另外，疼痛并不局限在心窝，还连及背部。
对此我投予了椒梅泻心汤治疗，同时嘱其戒掉烟酒。虽然酒戒掉了，但还是每天吸一盒烟。服药后，很快就感觉胃部变得舒服，疼痛也减轻了一半。于是，服用该方至十月七日时，血色完全好转，变胖，看上去像治愈了。
可是十一月二十日，患者家里来电话，告知昨夜突然出现胃痛，并吐血，在附近医院紧急入院，所以住院这一段时间只好停药。后来才知道，发生这个变化的原因是因为十月上旬过节日时喝了少量的酒，于是旧瘾复发，便大量饮起酒来，以至于发展到了吐血。但在住院期间很守规矩，也就未再发生吐血。十二月三十日出院，派人来取药，仍给予前方。
一九三四年二月十四日，患者来诊，诉食后一小时左右感觉胃痛及饱胀感。舌干燥，脉浮大而数，血压190/112 mmHg。
这一天，我投予了黄连解毒汤加甘草2.0克，并对患者说，如果不戒掉烟酒就不再给予药物。我的劝诫起到了相应的作用，此后患者完全戒掉了烟酒，食物以蔬菜、海藻、豆腐和牛奶为主。但服用该药后，胃痛反而有加重的感觉，于是改投椒梅泻心汤，服用一个月左右，胃部的症状消失，血压也降至162/104 mmHg。继续服药至九月下旬，血压稳定在150/90 mmHg左右，血色亦佳，与二三年前相比反而更显年轻了，便停止了用药。
椒梅泻心汤由半夏泻心汤加川椒、乌梅而成，用于因蛔虫而致的恶心和腹泻。我并不绝对以蛔虫作为该方的应用指征。
140 慢性腹膜炎愈后诉便秘和嗳气的患者
患者为二十九岁妇人，身体消瘦，曾患慢性腹膜炎。现在的症状起于二年前，经常有胃脘痞塞感，嗳气频繁，嗝---嗝—-不断，不得爽快。
脉微弱，腹部无力，仔细诊察可以在腹壁上看到肠的蠕动。无腹痛。因便秘而常服泻下剂，服泻下剂后有腹痛。
我投予旋复花代赭石汤治疗。服药后，感觉胸脘通畅了，嗳气次数骤减，食欲恢复。虽然不是每天有，但基本上大便通快，感觉舒畅。但肠的蠕动不安仍不见好转。我想这是因为腹膜炎的粘连，肠管狭窄的缘故。
旋复花代赭石汤证与生姜泻心汤证近似，二者在临床上有必要进行鉴别。旋复花代赭石汤证宜用于与生姜泻心汤证近似，但患者更加衰弱，并有便秘倾向的情况。当然，有时没有便秘甚至腹泻也可应用。一般对于烧心和嗳气，生姜泻心汤无效时，有必要考虑使用旋复花代赭石汤。
另外，肠蠕动不安、从腹壁可以看到肠的蠕动等也是大建中汤、小建中汤、人参汤、真武汤等的症状，应进行鉴别。
旋复花代赭石汤可用于慢性胃炎、胃下垂、胃溃疡、胃癌等疾病。
141 诉轰热感、眩晕、恶心、头重和耳鸣的患者
患者为曾有高血压病的五十九岁妇人，主诉从前天开始出现头晕，头部一活动则恶心、呕吐。头重，耳鸣，颜面潮红，有轰热感，但足冷。大便二三天也没有一次。
投予三黄泻心汤治疗，服药两周后上述症状消失。
两年后，相同症状复发，仍予三黄泻心汤而治愈。
142 鼻衄不止的患者
有一年岁末的一天，接到了一位很早以前就熟识的患者的电报，称“鼻血不止，很严重，请速来”。于是就急忙出诊了。
该患者为五十一岁男性，十几年前因类风湿性关节炎来诊，其后稍微有些不适便来就诊。这次是在公司上班时突然出现鼻衄，就近在医院做简单治疗后回家，请附近的医生到家里诊治。该医生给予药物纱条压迫鼻腔、注射止血药物治疗，并嘱其尽量多食动物胶质。但四天过去了，鼻衄仍不止，患者非常不安，恐怕这样下去会有生命危险。这种不安感也是使用泻心汤的指征之一。
患者肤色偏白，鼻头部压以冰袋，但颜面仍潮红，脉浮大。进流食，大便每天一次。因为一活动鼻血加重，便卧床不起，连小便也使用便器。即使不进食也有心下痞塞感，但无胸胁苦满和腹直肌的拘挛。
因为具有这些症状，便投予了三黄泻心汤。服药三四天便基本上治愈。三天后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患者派人来取药，说还有少量出血，便又给予三天药物。
正月初六，收到了患者的贺年卡，写有一首俳句：“未成骸骨去，庆幸合掌举额前，元旦之日出。”
三黄泻心汤可应用于伴有颜面潮红、轰热感和不安感的出血症，但出血时宜冷服。如果服用刚煎好的热药，有时会发生出血加剧的情况。前些年，我也曾患鼻衄，服用刚煎好的三黄泻心汤，好像加了一把火，出血犹如喷出，势头很猛，一直流到喉咙里。
另外一例是一位妇人肺结核的咯血，服热药后，一时出血量反而增加了。
三黄泻心汤里的大黄，比起泻下作用，更主要的治疗目的在于疏导炎症和充血状态，宜以此为着眼点来加减使用。
143 因脑出血而行走困难、言语蹇涩的患者
患者为颜面发红、身体呈结实体型的五十六岁男性，由夫人搀扶着来诊。主诉三年前患轻度脑出血，其后便行走不自由，左手麻木，话语不能流畅地说出。另外，整日烦躁不安，容易发火。脉弦大，全腹部呈紧张状态。
投予三黄泻心汤治疗。
服药至二周时，情绪开始安定下来，不再发怒，一个月后行走时步履稳定了，三个月后便独自去青森县旅行，往返无任何障碍。
144 夜间为胸内苦闷和不安感所苦的患者
三十二岁的肤色偏黑体格呈干瘦型的男性，来诊主诉夜间睡眠中会突然发生胸内苦闷，情绪也变得非常不安。这种发作从数月前开始，几乎每夜如此。该患者有潜伏期梅毒，为此而注射某药物治疗，大概从注射五六次后便出现了这种发作，现在对注射治疗心存恐惧。
诊察未发现心脏的异常，尿蛋白亦阴性。脉虽浮，但不数。其他无异常所见。于是投予三黄泻心汤，服药后一天有二三次腹泻，夜间的胸内苦闷发作便消失了。
145 伴高血压的失眠
一九五一年十二月五日，三十八岁的妇人以顽固性失眠为主诉来诊。该患者于前年九月出现眩晕，持续注射维生素B治疗而有好转，但现在于月经期仍有眩晕症状。从去年七月起出现失眠，同时伴有肩凝、腰痛等。血压最高为160 mmHg。失眠症很顽固，即使服用大量催眠剂也只能带来短暂的睡眠，并且服用催眠剂后胃部不适，食欲下降，所以渐渐消瘦下来。尿蛋白、尿糖均阴性。
该妇人肤色偏白，腹部肌肉如绷紧样发硬，有便秘倾向，足冷，左眼视力减弱。
针灸师采用针刺和按摩治疗，肩凝和腰痛得以祛除，但失眠依然存在，严重地影响到工作，几成废人。八月和九月的月经量少，目前正在接受激素注射治疗。
对于该患者，投予了三黄泻心汤，大黄0.5克加栀子2.0克治疗。服完十天的药物又来诊时，患者与前判若两人，表情开朗，说失眠症已经完全好了，很是高兴。
在接诊该患者的前十天，另有一例失眠症。为某公司的重要管理人员，患轻度脑出血，脑出血症状好转，但失眠症却怎么也不见减轻。于是邀我往诊。
自诉非常想睡觉，但即使服用催眠剂，合上眼，也无法入眠，很痛苦。
患者为肤色浅黑而肥胖的五十多岁男性。腹部略胀，心下部膨满，但无抵抗和压痛。大便一天一次。
我投予三黄泻心汤，大黄0.5克，加栀子治疗，服药后情绪安定下来，能够入睡了。
三黄泻心汤加栀子，即黄连解毒汤去黄柏加大黄。当然，对于上述的患者使用黄连解毒汤也应该是有效的。
三黄泻心汤多于颜面潮红、头面轰热感、眩晕、烦躁不安、失眠等患者兼有便秘倾向和心窝部有痞塞感时使用。所以常用于多种出血、高血压、神经性疾病、习惯性便秘、胃炎、胃溃疡和脑出血等疾病。
146 主诉头重、眩晕、失眠的神经功能失调患者
患者为五十五岁妇人，八年前因子宫肌瘤而行子宫和一侧卵巢摘除术。
主诉头重、眩晕、失眠，经常有头上戴着某物的感觉，心情沉郁。这种症状从五六年前开始出现，中间接受了三次电刺激治疗，未见好转。每天有大便，便时有轻微腹痛。无食欲，舌有白苔，诉白苔可能与每晚所服催眠药有关。
诊察结束后，患者又追述，对家里的脏污、饭菜不合口味等等很在意。
我投予黄连解毒汤治疗。患者服完一周药物后再来诊，仍诉晨起头重，头上有戴物感，同时肛门紧缩不适，解出软便后舒服一些。舌有涩感。
我根据这些主诉，仍维持原方治疗。于是又用药一周后，肛门发紧的感觉减轻，睡眠恢复了正常。眩晕和头重也减轻。只是睡觉时和夜间口中积有唾液，很不舒服。
我有些困惑。口中积有唾液的症状在必须温胃的含有干姜和白术的人参汤证中经常出现。这也许是黄连解毒汤寒凉过度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用人参汤为好。但最后还是决心再往前推进一步，便继续给予了黄连解毒汤。服药后，口中不再积蓄唾液，神经症状也消失了。
黄连解毒汤即三黄泻心汤去大黄加栀子、黄柏，所以二方的用法很近似。
147 俗称的笑中风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我的汉方医院刚开诊时的患者，一名家庭主妇，因突然的脑出血而卧床不起。
当时该妇人五十四岁。我往诊，看到患者右侧半身不遂，言语蹇涩，含混不清，但频繁地发笑。那时的记录已经丢失，忘记了当时的血压值。
我以发笑症状为治疗指征，投予了黄连解毒汤。服药约二周，半身不遂好转，从那以后，直到今天仍在很健康地工作着，几乎没吃过药。
事隔二十年，现在测得血压为156/98 mmHg，无不适感觉，没有服药。看上去健康而幸福。
148 更年期障碍
患者为四十九岁妇人，皮肤色白，中等胖瘦。一天夜里突发剧烈心悸，非常不安，叫来医生到家出诊，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以后这种心悸时有发作，伴有头面轰热感、耳鸣、不安和失眠。甚至感觉身体内突然热气轰起而汗出，一日数次。大便有时秘结，已绝经五个月。
一听到这些症状便意识到这是古人所谓血道症即更年期障碍，投予了黄连解毒汤。患者服药后感觉心里安定下来，便从一九五二年九月十日至翌年的三月持续服药。只要停药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轰热、不安和失眠等症状。同年五月二十三日，患者突然要求我出诊，诉剧烈眩晕，闭上眼也有旋转感，心情杂乱不安，情绪很低落。测得血压为166/96 mmHg。我继续投与黄连解毒汤。约三天后，眩晕停止，测得血压为132/88 mmHg。
我告诉患者，更年期情绪波动，易引起血压变化，但不必过分紧张。其后患者的上述症状渐渐减轻，精神状态也安定下来了。
149 口唇和口腔内溃疡
患者为六十三岁男性。一九三一年五月发生口唇表皮轻度剥脱，由于无明显自觉症状而未加注意。进入七月后症状仍无好转，便在药店买了某种药膏涂抹，至八月份仍未见减轻，这才开始就医。遍访了东京的大医院并接受诸如放射线、镭、人工太阳光线的照射等多种治疗，最后的诊断结论是有可能进展为口唇癌。来我院诊疗的时间是一九三二年六月。
患者下唇左半边有一长1cm，宽0.3cm的浅表溃疡，周围并不很硬，也无出血，食用刺激性食物时稍感疼痛，无其他自觉症状。可是看口腔时，发现左侧的颊内面和舌上多处发红溃烂，但几乎不感觉疼痛。
我投予了黄连解毒汤，治疗一周后，感觉轻快了许多，服药三周后痊愈。
黄连解毒汤对于习惯性口腔炎经常发作和眼、口、生殖器三联综合征的口腔溃疡等有很好的疗效，若持续服药数月至一年左右可完全治愈，不再发生溃疡。
（待续）
王宁元博士《伤寒派腹诊》开课通知
开课时间：
11月1日~11月3日(3天)
开课地点：
厦门颐璟花园酒店
学费：
新学员3800元
(发票需交3%税费)
课程表
（课程安排以实际授课为准）
朔 本 岐 黄
○
正 源 国 医
○
一 针 一 药
备注“腹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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