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外公被一个蒙面人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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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退休后，在离家不远的街上开了个小店。

每天晚上，他在家里吃过晚饭，看一会电视，洗漱完毕，就去店里睡觉，防止有人来偷东西。

有天晚上，外公像往常一样来到店里，刚打开店铺的后门，就看到一个蒙面人从暗处跳出来，捂住外公的嘴巴，然后把外公摔倒在地，逃了出去。
外公年事已高，那次被吓得不轻，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
回到家中，就病倒了。

这个蒙面人是谁呢？外公是知道的。
在这么小的小镇上，大家太熟悉了，你蒙住了脸，别人也认识你的眼睛和身形；何况，谁是什么家境、什么秉性，大家也了如指掌。
舅舅很生气，说：“报警吧。咱把他送进去关几年！”
外公说：“算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此后，外公的身体就一直不好，但对镇上所有人都很和善，包括那位蒙面人。
我那时候读初中，一直忿忿不平，觉得外公太懦弱了。
到现在，还经常想起此事，越想越觉得，外公太了不起了。
“算了”，寥寥两个字，体现了儒家的恕道。
责怪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在受了伤害后还能去原谅一个人。

在那个年代，这个蒙面人家里很穷，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来偷东西的；
在外公打开店门的时候，他也很紧张，也是出于不得已才捂住外公的嘴，以便自己逃跑；
他还很年轻，如果被送进监狱，这一辈子可能就毁了。

外公可能是出于这些考虑吧。
总之，他把这件事带来的一切不良后果都自己承担下来了，不去责怪任何人，哪怕是伤害他的人。

《论语》中说：“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君子为人处世，不外乎两个字，一个是忠，一个是恕。
跟人打交道，要忠实，对于别人所托的事情，尽力而为，不欺骗人家；
当别人有过失的时候，能够原谅，不要抓住别人的错误不放。
做到这两个字，就是君子之风了。
现在我们对忠恕二字越来越不在乎了。似乎“忠”就是忠君，是封建思想。至于恕，就更不提了。得理不饶人，成了大家的一贯做法。

而《增广贤文》中有一句话：“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饶人。”
如今痴汉满街，大家眼睛雪亮，抓到谁一招之错，就往深里扒，往死里打，否定他的一切。恨不得在别人身上踏上一只脚，使其永不得翻身，这样才痛快。
全盘否定之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其实，更多东西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失去了。

想起民国时期上海名医丁甘仁，也就是前不久热播的某部电视剧的主角的原型。
有的中医黑就说，丁甘仁有什么了不起呀？
年轻的时候把人治死了，畏罪潜逃；
成名后又染上了鸦片，每天一大早起来要抽够了烟才出诊。
要是在现在，某位名医被爆出这样两条负面新闻，估计早就名庭冷落，患者寥寥了。但在民国时期，丁甘仁先生仍患者满门，每日接诊过百。
人们对他，可以说是“择其善者而从之”，那些缺点，都被自动忽略了。
你对医生有恕道，不计较他的过往和缺点；
医生就对你有忠心，能用最少最便宜的药尽快治好你的病。

不就是看个病么？
干嘛要求医生各方面都那么高大全呢？
你要求他高大全，那么他就只好演给你看了！有缺点，也要深深掩藏起来。
于是，虚伪就横行了。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看到各种虚夸的头衔，却不容易找到像丁甘仁这样的治病能手。

“君子坦荡荡”，有什么优点、缺点，让大家一览无余。
但这也是要有条件的，就是社会上要有一种宽容的氛围，不要有那么多爱揪小辫儿的看客。
当社会容不得君子的时候，君子也就只能躲起来了。

清明将至，想起故去的亲人，想起他们的谦谦君子之风，想起那些充满阳光雨露的静好岁月。
于是有了一点随想，写下来，作为慎终追远之词。
而慎终追远，是为了反思当下。

顺便提一下，老年人最怕受惊吓，惊则气乱，往往生痰生风，风痰不除，会阻塞经络，久而久之，轻则使人迟钝，重则使人中风。
外公在当时受惊吓后，要是吃点华佗再造丸，身体也许不会那样迅速变差。这一点，请读者朋友们记住，说不定就能用上了。

文 | 唐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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