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案医话】曾庆琪教授运用理脾阴学说辨治性病后综合征经验

性病后综合征是成年有性生活经历男性的常见病之一，伴随近年来性传播疾病发病率的增长，性病后综合征的患者也在不断增多，本病多发生于性传播疾病后。患者就诊前多经过有效的抗感染治疗，且达到了临床和实验室痊愈的标准。患者主诉仍以泌尿系统或生殖系统局部不适、担忧、焦虑为主，并发全身多系统症状的症候群。
性病后综合征是男科门诊中的常见疾病，临床疗效欠佳且易反复发作，患者常有不规律、不序贯性就诊史以及心理负担过大等困扰。性病后综合征是男性泌尿生殖系统常见且处理颇为棘手的一组综合征；至今，对本病的认识、病情轻重的判断、治疗方法的选择以及疗效评价等诸多方面，在我国尚无明确的标准可依[1]。
曾庆琪教授系全国著名中医男科专家，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执行会长，中华中医药学会男科分会主任委员，江苏省中医药学会副会长男科分会主任委员。在多年的临床中，治疗性病后综合征取得较好的疗效。曾师认为该病发展过程中，病理因素可相互转化、错综复杂，因此应分别对待，综合有序给予科学有效的治疗。笔者简要介绍曾庆琪教授运用理脾阴学说治疗性病后综合征相关经验及诊疗思路，并加以自己的体会，以飨同道。曾庆琪教授对脾阴虚和性病后综合症的认识
1 曾庆琪教授对脾阴虚和性病后综合症的认识
曾师师出名门，研习男科同时，仍兼习内科、妇幼、针灸各科，衣钵相传。理论功底深厚，临床经验丰富，博采众长，传道授业，并勤于笔耕，精勤不辍，尚程仲龄“学贵沉潜，不容浮躁涉猎”之说。工作之余，常精研新安医学学派，书理有未贯彻者，则彻夜思之，恍然所悟，援笔记之，并加以改善，运用于男科临床，每有桴鼓之效。师言新安医学有着深厚的人文及历史背景，是明清时期中医学的“硅谷”，其“家族链”和“师承链”纵横交错、长盛不衰，师融诸新安名家之学于一炉，如“西园喉科”郑氏梅涧养阴清肺法、程国彭治虚火法、汪机-孙一奎固本培元法、罗周彦滋阴益元法[3]，指出内伤杂症应注重养阴，如新安医学学派，经历清代叶天士“养胃阴”之法影响，注重补益心肾，酸甘化阴。其代表人物吴澄更是总结新安诸说创立“虚损理脾阴”学说，并立下理脾阴九方，影响深远，最为曾师推崇。
曾师认为，随着疾病谱的变化，中医对本疾病认识不断进步，多将本病归属于“劳淋”“精浊”“百脉病”“阴阳毒”“郁证”等范畴。发病多因湿热毒邪、正气亏虚在先，虽经抗感染、抗病毒治疗，但余邪未尽、正气复伤，局部免疫机制被破坏，产生的免疫复合物集聚局部，影响局部腺体、黏膜的正常功能，亦或造成结缔组织增生、尿道狭窄（器械性手术后）等；患者多因过用广谱抗生素而导致尿道内菌群失调，如进一步使用各种抗生素，会加重病情。加之患者久病情绪焦虑，肝气郁结，气血阻滞，久则心脾受损，表现为诸般心理、神经症状、认知改变、滥用药物等表现[2]，是一种身心疾病，病证特点多为脾阴受损的基础上夹杂瘀、郁、浊、热等。
曾师勤于临床，对新安医学学派的研究和应用较为深入，偏爱固本培元派、养阴清润派，其他如错简派、轻灵派、时方派学术链亦有参研运用。曾师发现性病后综合征的临床症状与体征和脾阴功能有很大关系，故经长期的临床验证后，提出以理脾阴为主的诊治计划和调理措施，具体治法是以后天脾土调补先天肾水，用药多是“忠厚和平”之品，如扁豆、山药等。虽多主张温补培元，但反对呆补，强调脏腑阴阳并存，关注脾阴，正所谓阳生阴长之理。（另认为补肝阳、肺阳也就是补肝气、肺气。）中医认为脾为后天之本，主意，肾为先天之本，主志，病人的大量主观症状与“意”和“志”的功能活动有很大关系[4]，先后天兼顾有利于患者整体功能的恢复，体现了中医的整体观念。具体治法以培元固本、益气清肺、健脾养阴和营为主，用方以养阴和营排毒汤为基本方剂（蒲公英30 g，白茅根30 g，金银花藤20 g，浮小麦30 g，大枣20 g，太子参20 g，白扁豆30 g，生白芍10 g，山药30 g，茯苓20 g，五爪龙30 g，牛蒡子15 g，平地木15 g，茶树根30 g，乌梅10 g，车前草30 g，炙甘草10 g）。随症加减，灵活应用。

典型病案
患者，男，33岁，因会阴胀满、尿道刺痒不适、龟头有尿意1年来诊。患者自述1年前在外院诊为支原体感染非淋菌性尿道炎、尖锐湿疣，予克拉霉素、蒲地蓝消炎片口服2周，手术去除疣体并以干扰素皮损内注射3月余，症状稍好转，自此会阴、尿道经常有刺痒不适感，经常反复，期间多方求治间断服用罗红霉素、四环素、阿奇霉素等多种抗生素，未见明显缓解。复查前列腺液未见支原体，诊断为性病后综合征。为求进一步诊治，遂于2014-09-24至南京中医药大学百草堂门诊部。刻症见：龟头有尿意、尿道刺痒不适，会阴部胀满不适，精神紧张，忧郁焦虑，躯体化障碍明显，食欲不振，忧思神呆，身体消瘦，面色少华，失眠多梦，易感冒疲乏，腰膝酸软，舌淡，苔薄白微腻，脉沉细。辅助检查：前列腺液常规及细菌、支原体、衣原体培养，白细胞1-2/HP，软磷脂小体++，NIH-CPSI总评分15分。中医诊断为劳淋（性病后综合征），辨证属久病伤及脾阴，脾阴受损，化源不足，后天匮乏，心神失养，治以培元固本、益气清肺、健脾养阴和营，用甘麦大枣汤、小建中汤合经验方排毒汤加味，并辅以心理疏导。处方：浮小麦30 g，大枣20 g，太子参20 g，白扁豆30 g，蒲公英30 g，桂枝6 g，生白芍30 g，山药30 g，茯苓20 g，五爪龙30 g，牛蒡子15 g，平地木15 g，茶树根30 g，乌梅10 g，生麦芽30 g，炙甘草10 g，金银花藤20 g。15剂，水煎服，1剂/d，早晚饭后温服。治疗1个月后，诸症好转，复查各项指标未见明显异常。患者治疗效果明显，遂以原方加减配合还少胶囊固本培元、季德胜蛇药片口服；前列闭尔通栓外用。清退余邪巩固治疗4周，告诫患者洁身自好，调摄饮食，放下思想包袱，随访未再复发。

按语：《张氏医通》曰：“醉饱则火起于脾”，日久积热，脾阴暗耗，合并有精神抑郁，五志过急，化火伤损脾之阴津，故治疗时应着重理脾阴之损伤。正所谓“油乏则灯暗，形赢则身寒”，以脾阴受损，脾阴损伤而生化乏源立论调治，治疗当用“健脾益气养阴和营”法。用甘麦大枣汤调理患者的神经系统症候群，如神志不宁，失眠等症。《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妇人脏躁，喜悲伤欲哭，象如神灵所作，数欠伸，甘麦大枣汤主之。”脏躁源于思虑过度，情志不遂，肝郁化火损及脾阴，实乃以脾土真阴受损为主，但并非仅此一端。小麦、扁豆、太子参、五爪龙、蒲公英、大枣均为甘淡性平之药，健脾滋阴，更加蜜炙甘草益气之力增加且令脾阴充沛，得滋养心液，阴津充足而息郁火，心神安宁，诸脏腑不躁；药理实验证实，甘麦大枣汤具有升白细胞、镇静、催眠、抗惊厥，促进离体平滑肌收缩的作用，且无毒副作用。脾主肌肉，因此平滑肌实际属于脾，用小建中汤治疗盆腔疼痛及尿道和膀胱刺激征症候群[5]，《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虚劳里急，悸，衄，腹中痛，梦失精，四肢酸疼，手足烦热，咽干口燥，小建中汤主之。”小建中汤中滋阴药与助阳药并用，而前者的用量超过后者，其意不在补脾阳之虚，而在于滋养脾阴。方中以饴糖（生麦芽替代）、芍药、炙甘草滋脾阴之品为君，缓解急迫，甘酸化阴，补虚养阴增液，白芍配甘草甘缓和中，《医学衷中参西录》阐发最明：白芍能收敛上焦浮越之热下行小便泻出，为阴虚有热小便不利之要药。大枣滋脾阴，少佐桂枝甘温益阳，使阳生阴长，以刚济柔之意，更以乌梅助饴糖，酸甘凉淡柔利。综观全方，辛甘化液以滋脾，泽润脾土，酸得甘助以益气生津，中气自立，阳生阴长。共奏育阴健脾，补虚缓急，调养气血之功。现代研究表明，小建中汤具有解痉、镇痛、促进血液循环、加强消化吸收、促进溃疡愈合、滋养强壮等作用；小建中汤有抗炎和免疫调节功效。方中麦芽含大量麦芽糖，以及蛋白质，脂肪，维生素B及维生素C等[6-7]。山药，《医学衷中参西录》谓:“能滋阴又能利湿，能润滑又收涩，是以能补肺肾兼补脾胃”。宗观全方药多清芳之气，得稼穑之味，甚益脾之阴精。茯苓能秘真元，助阳止遗；配合茶树根、平地木、金银花藤清心悦脾通络，导火热、浊邪下行[8]。

小 结
性病后综合征的中医分型较多，综合诸家认识可总结为正虚邪恋夹杂郁、热、瘀、浊、毒邪[9]。治疗思路及用药取法新安医学学派，以“脾阴虚损”立论为基，兼加症为楯。就本病而言，分述如下。
1正虚
（1）取法“新安固本培元学派”，药用人参（潞党参）、生炙黄芪、白术、当归、鹿角片、紫河车，沿用固本学派的用药方法（出汪机）-治疗慢性疾病多先以汤药治标，再配丸药（中成药）调其本，善用丸膏扶正气、益真元，取其甘温少火生气之势、和柔轻缓之性培元生气。
（2）取法“新安外损致虚学派”，药用山药、白扁豆、何首乌、石莲子、穞豆衣、白芍、莲子肉，用药平和中正、气轻味淡、多用滋养濡润之剂（出吴澄），精当专一、简洁明快、平淡之中见神奇，正所谓“轻者去实，虽吉光片羽，弥足珍贵”。2邪恋
取法“新安时方学派”，药用金银花、桑叶、芦根、白茅根、牛蒡子、连翘、苏薄荷、丹参、水牛角，其用药特色以轻灵、清巧见长（出叶天士），用方多审病求因、不执成方，因此有时方派之称，强调卫气营血分阶段论治。3郁、热、瘀、浊
（1）取法“新安西园喉科养阴清润派”，药用川百合、地骨皮、玉竹、石斛、麦冬、生地黄、天花粉，以“热邪伏少阴，盗其母气”为认识，认为感染性疾病邪气、余热不去则以“辛凉透散，养阴清润”为基本治则，刀针、洗敷、内服外用相兼并施。
（2）取法“新安经方学派”，方用小建中汤、百合地黄汤、甘麦大枣汤等[10]，习用“风伤卫、寒伤营、风寒两伤营卫”的三纲鼎力学说（喻嘉言），道出脏腑-营卫（气血）-经络的传遍及应对思路、营卫调和在治疗疾病中的重要性。曾师用药常加入仙鹤草、太子参大益心肺，益气养阴，平地木、茯苓（土茯苓）通调肺脾肾，导浊泄热护阴，萱草根、合欢皮安神平心，息风凅阴，金雀根、青风藤等药通络调周，以气摄血养阴，脏腑-营卫（气血）-经络同调，《素问藏气法时论》:“毒药攻邪，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因此在药物治疗时，参以五谷、五果、五畜、五菜等食物来培益真元，补精益气，祛除病邪[11]。

参考文献
[1] 李元文，张丰川，周德瑛.中医辨证治疗性病后综合征初探[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00，23(5)：66.
[2] 王键.新安医学的主要特色[J].中医药临床杂志，2008，20(6)：543-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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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刘齐，陆春，赖维，等.生殖支原体与性病性尿道炎后慢性非细菌性前列腺炎的关系[J].中国皮肤性病学杂志，2010，24(2)：149-150.
[5] 沈祥春.小建中汤抗炎免疫作用的实验研究[J].时珍国医国药，2008，19（9）：2100-2101.
[6] 田正阳，丁原全，梁学林.中药抗解脲支原体的药敏试验[J].辽宁中医杂志，2009，36(6)：998-999.
[7] 李科茂.心理疏导治疗男性性病后性功能障碍临床体会[J].中国性科学，2005，14(4)：29.
[8] 李宏军.慢性前列腺炎与大便异常浅析[J].中华男科学杂志，2002，8(5)：338-340.
[9] 王全林，刘志新.“性病后综合征”的诊治[J].皮肤病与性病，2010，32(4)：22-24.
[10] 曾庆琪，李祥元.经方在泌尿男科的运用[C].上海：中华中医药学会第十届男科学术大会论文集，2010.
[11] 陈忠，谢剑，宫证.男性尿道炎后综合征126例[J].中国老年学杂志，2012，32(4)：851-852.

（收稿日期：2015-12-12 编辑：蒋凯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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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献标准格式：
焦刚亮, 牛培宁, 曾明月, et al. 曾庆琪教授运用理脾阴学说辨治性病后综合征经验[J]. , 2016(14):15-18.作者：焦刚亮，牛培宁，曾明月，刘云波，郭宏志，陈强，朱勇，曾庆琪改编自：曾庆琪教授运用理脾阴学说辨治性病后综合征经验文字编辑：蒋凯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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