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案医话】王行宽教授治疗肝豆状核变性验案1则
肝豆状核变性(hepatolenticular degeneration,HLD)又称Wilson病,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的铜代谢障碍疾病。致病基因ATP7B编码一种铜转运P型ATP酶,ATP7B基因突变可引发铜蓝蛋白合成障碍及胆道排铜障碍,导致过量的铜沉积在肝脏、大脑及角膜等全身各处,引发相应组织器官病变[1]。
临床以肝硬化、锥体外系症状和角膜K-F环等为主要表现,锥体外系症状主要为震颤、构音障碍、肌张力障碍。本病在中国较多见,好发于青少年,如不恰当治疗将会致残甚至死亡。
肝豆状核变性一旦确诊则需坚持终身治疗,治疗措施主要包括:低铜饮食、促进铜的排泄和减少铜的吸收、必要时进行肝脏移植。治疗HLD的药物主要为D-青霉胺、曲恩汀、锌制剂、二巯基丙磺酸钠等,但至今对现有药物的疗效评估尚缺乏高质量循证医学证据,而且此类药物对人体的副作用大,中医学注重整体观念、辨病论治及辨证论治,大量的临床及实验研究证实,中医药治疗HLD具有较好的疗效且副作用小。
中医并没有与肝豆状核变性相对应的统一的病名,常根据其临床表现而命名,本病患者主要表现为肌肉痿软无力,偶发意识障碍、肢体僵直,这一系列症状可归属于中医的“痿躄”“痫证”范畴。痿证是指肢体筋脉弛缓,手足软弱无力,不能随意运动,或伴有肌肉萎缩的一种病证,亦称“痿躄”[2]。关于痿躄的记载首见于《内经》,《素问痿论》:“肺热叶焦,则皮毛虚弱急薄著,则生痿躄也”,并指出其主要病机为内热伤津,宗筋失润,以致痿软弛纵,治疗上提出“治痿独取阳明”的原则,何也?“阳明者,五脏六腑之海,主润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机关也”;《素问生气通天论》:“因于湿,首如裹,湿热不攘,大筋软短,小筋弛长,软短为拘,弛长为痿”,提出“湿热不攘”为本病病因之一。清代邹滋九在《临证指南医案痿》按语中将痿证病机概括为“肝肾肺胃四经之病”,乃气血津液不足,不能灌溉筋脉所致。痫证[2]俗称“羊痫风”是一种反复发作性神志异常的疾病,表现为卒然意识丧失,发则扑倒、昏不知人,两目上视,口吐涎沫,四肢抽搐等。《医家心法痫证》指出:“痫证阴多阳少,虚多实少,法当温补而宁神镇惊,佐以消痰顺气,再加以灸法,渐可见效。”王清任在《医林改错》提出痫证与元气亏虚,脑髓瘀血有关。
王行宽教授,为全国名中医,全国名老中医传承工作室专家,全国第2批、第3批、第4批和第5批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培养项目指导老师,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内科学术带头人。王教授从医50余载,主张“衷中参西、师古不泥古”,擅长中医辨治心脑、脾胃、急危重症及疑难杂症,屡起沉疴,名噪潇湘,其学术思想可概括为“杂病治肝,微观辨证,多脏调燮,疏通督脉”。笔者有幸跟随王行宽教授侍诊学习,现将其诊治肝豆状核变性医案1则分析如下。一病历摘要
患者,男,25岁。初诊:2015年4月7日,右侧肢体萎缩14年,间发肢体僵直5年。患者家属代诉14年前因发热,身目尿黄至当地医院就诊,诊断为“重症肝炎、肝硬化”。经对症支持治疗(具体治疗不详)后症状好转,出院后右侧肢体开始出现萎缩,因家庭贫困未再就诊,2009年3月突发意识障碍、肢体僵直,遂至湘雅医院就诊,行头部MRI示:双侧豆状核、丘脑、左侧额叶、脑干异常信号,符合肝豆状核变性。诊断为“肝豆状核变性继发性癫痫”,给予青霉胺降铜及对症治疗,患者服用青霉胺期间,右侧肢体萎缩症状逐渐加重,行走困难,需借助拐杖方能行走,于2013年自行停服青霉胺,之后症状未明显进展。2015年2月21日再发意识障碍、肢体僵直,于怀化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治疗后症状稍好转出院,为求进一步治疗来我院门诊。现症见:右侧肢体萎缩无力,站立不稳,微感麻木,双上肢活动尚流利,然精细动作不灵敏,头不晕,语言謇涩,角膜及巩膜交界处混浊,可见K-F环,夜寐不易入眠,纳食尚馨,大便干结难行,2~4日一行,不畅,小便无异常,舌淡红,苔剥薄黄,两脉细弦无力。西医诊断:(1)肝豆状核变性;(2)继发性癫痫。中医诊断:(1)痿躄;(2)痫证,辨证:肝肾亏虚,痰瘀阻络。处方:黄芪30 g,生地黄15 g,熟地黄15 g,天冬15 g,麦冬15 g,山药15 g,山茱萸10 g,法半夏10 g,白芍15 g,丹参15 g,瓜蒌皮15 g,瓜蒌仁15 g,当归10 g,天麻10 g,钩藤15 g,白蒺藜15 g,姜黄10 g,怀牛膝10g,地龙10 g,胆南星5 g,茯神15 g。水煎服,1剂/d,早晚分服。
2诊:2015年12月8日,上方服用近半年,病症显著改善,双下肢较前有力,行走较灵活,肌肉痿弱未见加重,久行则感疼痛、发麻,两手指已能握笔书写,大便干结亦见好转,1~2日一解,惟夜寐仍不谧,语言欠流畅,半年来癫痫未发,舌质偏红,苔薄黄,脉细弦。上方加白芥子5 g,桃仁10 g,鸡血藤15 g。水煎服,1剂/d,早晚分服。
3诊:2017年2月28日,双下肢步履较前改善,肌肉已见生长,手能握笔书写,癫痫未发,纳食馨,二便自调,舌暗红,苔薄黄,脉细弦,示病症有逆转之势,续拟原法更进一筹,上方加石菖蒲5 g,炙远志6 g。水煎服,1剂/d,早晚分服。1个月后随诊,患者癫痫未发,步履进一步改善,已能脱离拐杖行走,语言较流畅。二讨 论
本病由肝肾亏虚,髓海不足,脑中气血逆乱,风痰内生,元神受扰,神机失灵,神经流贯失利,经络瘀阻而成,虚实并见。
肝主筋,藏血,肝血旺则筋柔肉润,肝之阴血不足,筋骨肌肉失于濡养而痿软;肾主骨,藏精,精生髓,肝肾亏损则髓枯筋痿,况久病入络,痰瘀交结,经脉瘀阻,肢体筋脉失于濡养而弛缓不收,遂成痿躄。
再者,若肾精气亏虚,则髓海不足,头为人之气街,髓海不足则导致脑中气血逆乱,气有余便是火,火灼津成痰;气不足则生寒,寒性凝滞,则津液运行受阻,因而生痰;气滞则血瘀,津液留阻亦易生痰;气不顺则生风。故其病机可以概括为风、火、痰、瘀、虚,由此致神经流贯失利,“神经”之名莫误解为西医之说,始见于明方有执《本草抄桂枝》:“用经之权,神经之妙也”,“神经”者神机所行之路也,神机乃元神之使也。肝肾亏损,髓海不足为其发病之本,脑中气血逆乱,风痰内生为病变之标,而神经流贯阻遏,经络失利为病变之枢要。其本在虚,故治宜补肝肾以益精来治其本,祛风豁痰化瘀、活血通络治其标,王老选用六味地黄丸合补阳还五汤加减,六味地黄丸去掉三泻之牡丹皮、茯苓、泽泻,方中熟地黄味甘,微温,归肝、肾经,有补血养阴,填精益髓之功效,《本草纲目》指出:生地黄生精血,天门冬引入所生之处,熟地黄补精血,用麦门冬引入所补之处,故本方中生地黄配天门冬,熟地黄配麦门冬以达到快速补精血之目的;山茱萸性味酸、涩,微温,归肝、肾经,有补益肝肾、收敛固涩之效;“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山药甘平,主入脾经,健脾补虚,涩精固肾,补后天以充先天。
王老认为黄芪能补气鼓邪外出,《医学衷中参西录》曰:“黄芪,能补气,兼能升气。”《本经》谓黄芪“主大风者,以其与发表药同用,能祛外风,与养阴清热药同用,更能息内风。”黄芪配当归活血和血有化瘀不伤血之妙,地龙长于行散走窜,通经活络,牛膝补肝肾,强筋骨,引火下行,亦可引诸药下行直达病所;患者有肢体麻木,语言謇涩,《丹溪心法要诀手足麻木》云:“麻为气虚,木为湿痰死血”,痰阻廉泉舌即难言,故出现语言謇涩,在补气补血的同时需配以清热利湿、豁痰化瘀利窍之品,然患者以肝肾阴虚为本,利湿之药易耗伤津液,故在此不用清热利湿之药,恐其更伤阴也,这也是此方用六味地黄丸而去掉三泻之原因。
王老治痰首选法半夏,法半夏性温,味辛,可燥湿化痰,无论有形之痰或无形之痰,无论在何脏何腑,何经何络,用之多有奇效,胆南星性味苦,微辛,清热化痰、息风定惊,虽未用清热利湿的药物,此二者相配也达到清热燥湿化痰之效,再用丹参祛瘀生新,正如《本草纲目》所曰:“盖丹参能破宿血,补新血……其功大类当归、地黄、川芎、芍药故也”。天麻、钩藤、白蒺藜平肝息风,再针对患者具体症状予瓜蒌仁润肠通便,茯神宁心安神。2诊时,患者病症显著改善,说明原法有效,然久行则感疼痛、发麻,语言欠流畅,在原方基础上加用白芥子、桃仁、鸡血藤加强豁痰通络使神经通畅。
3诊时患者病症有逆转之势,此时继续用石菖蒲加强豁痰开窍,远志安神益智。王老“杂病治肝,微观辨证,多脏调燮”的学术思想在此案中得以体现,全方用药平和,治法切中病机,故获良效。
参考文献
[1] 李祥,杨文明.肝豆状核变性基因诊断与治疗进展[J].中国实用神经疾病杂志,2012,15(3):90-93.
[2] 周仲瑛,薛博瑜.周仲瑛实用中医内科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2:857-858.
(收稿日期:2017-05-13 编辑:蒋凯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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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献标准格式:
杨艳萍,刘建和,王行宽.王行宽教授治疗肝豆状核变性验案1则[J].,2018,24(2):29-30
作者:杨艳萍,刘建和,王行宽
改编自:王行宽教授治疗肝豆状核变性验案1则
文字编辑:蒋凯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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