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散落在急诊室的故事
转自公众号:DrH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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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整理电脑里的文件夹,发现了自己十年前的一部分日记。这些文字是我早期在急诊室工作的心路历程。
在那个微信和短视屏还没有疯狂霸占我们脑洞的年代,这些文字就是显得那么安静。
如今慢慢回看,发现字里行间流失的不仅仅是时光,还有那份可贵的稚嫩和洒脱。
年龄如同枷锁,以前想直面表达的东西,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就会想办法去自我释怀,或者索性让它仅仅停留在思绪这个阶段,连形成文字都要不得。
重新去咀嚼那些年的文字,你会发现,人在不同的阶段,或喜或悲都是有不同缘由的。
而这么多年后,依旧没有改变的是这个急诊室里的人间真实。
2017年4月7日 星期五
一个没有太阳的早晨,7:30,抢救室的交班室。我接到的新病人有三个,清一色88岁高龄老人。虽然有些凑巧,但各种衰老、羸弱和耗竭在急诊室早已经不足为奇。
拿着病历本直奔的第一个患者,还未到他的床前,我就知道接下来的节奏。老先生是胰腺癌晚期,伴有多处转移。这次因为严重呕血入院,伴有肾功能衰竭。家属在昨晚已经签字放弃创伤性抢救措施。看见了老先生床单四周的大片深红色血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苍白如纸的脸庞。心电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都在走下坡路。家属没有更多的要求,只是说老太太昨晚很晚才回家,现在重新赶过来,能不能用药把生命体征维持一下,好让老夫妻再见最后一面。
其实能用的措施都在进行,九点不到,监护仪的心率开始迅速下降,肾上腺素一支接着一支,生命到这个时候,纵然你有浑身解数,都已无力改变结局。在老先生的生命时钟定格、所有数字归零的瞬间,肾上腺素用到了第六支,在场的家属都表示接受,只是老伴还在赶往医院的出租车上,此时,上海的交通早高峰尚未褪去。
家属提出略微延迟撤离那些监护、治疗设备,他们想让老太太来到急诊室的时候,可以看见老伴还在等她,尽管这一切可能显得很无力。
老太太半个多小时候后到达现场。在整个急诊室间歇性沸腾的空气中,这一家人的哭声显得含蓄和内敛。听到最多的称呼是“舅舅”,而老先生的女儿此刻还身处国外。 第二个老太太一直在昏睡,她是上个月刚刚来过急诊室的老病人。明确的慢性阻塞性肺病、肺气肿并发的呼吸衰竭,肺性脑病。离开医院后,患者也长期依赖家庭制氧机和呼吸机维持。
最近一次出院以后,患者还是呆在了敬老院。至于在那边的治疗情况,家属表示也不甚了解。进进出出急诊室,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习惯。在被告知患者目前的情况继续需要呼吸机治疗时,家属表示回家把机器取来便是,因为急诊室早已是他们无法跨越的生活节奏。
第三个老先生相对面色好看,带着血色,只是不能言语,中风后遗症,长期居住在敬老院,算是急诊室的老病人。据说半年前他因严重的臀部褥疮留观急诊室,腐肉和脓水去除后,留下了拳头大小的坑洞。好不容易最终痊愈出院。
这次又是一个长期卧床的并发症——肺部感染,还合并了少量气胸,同时这种言语表达不行,发着高烧的老年患者在敬老院往往伴随明显的脱水和电解质紊乱。早晨去查房的时候,家属对他的状态还是满意的——“比昨天来的时候好老多了……”
处理完手头剩下的18名留院观察患者已近正午。没有喝水却还是想去厕所。走出男厕所的一刻,迎面碰到了一个老太太推着一部轮椅,上面是一个已过耄耋的老先生。当他颤颤巍巍从轮椅上站起的一刻,老太太对着我说:医生,您看看能不能帮个忙,老头子腿脚不好,能不能扶他一下进厕所?”当我搀扶着老人进卫生间等他小便的时候,听见了室外老太太在一个劲的感谢,当然我还听见了老先生今年98岁了,但是老夫妻两在上海并没有子女,或许是在外地,抑或是根本就没有。
这个年纪的老人前列腺都不会好,所以我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我把老先生搀扶出去,交还给老太太的一刻,我在想,她是不是希望把老先生带出厕所的应该是自己的儿子……
那天,和妈妈闲聊,她说眼看着自己像我女儿一样大的时候开始下地干农活,真没有想到一晃已经是两辈人的光景了。
人生都是在往同一个方向走,每一个人都在等待那个目的地的出现。人与人之间之所以不同,是因为我们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了不一样的得失,遇到了不一样的人。
偶然听到一个大学的哲学教授说了这么一句话:一个人到了40岁应该相信我们每个人有命。
这个“命”不是要我们一定信奉什么神灵,也不是去做听天由命的宿命论者。我想更多的应该是凭借自己多年的人生阅历和悟性,去明白自己要走的路,去珍视自己的得失还有身边的人。
于是乎,真的当我们老得不成样子的时候,剩下的可能只有坦然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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